午时时分,爷孙二人吃过午饭,就躲在馆内吹风,小塘堡经过早上入市高峰便安静下来,一般像他们这种在城外的市集午后留在堡内的只有店家住户,街上空荡无声,有的是夏风拖着枯叶飘飘划过,东启正躺在堂内竹席上小睡,梦想着自己成为一方高强天师御剑飞行,常伯拿着账本在算盘上不断敲弹。
随最后一声珠响,常伯双手合上书封,长叹一声:“唉,还勉勉强强吧,”忽然门外吹进一阵寒风,只穿薄薄衫衣的他只感一股寒意侵体,从脑袋直凉到脚踝,让他下意识的抱住双臂御寒,看着窗外的太阳光,心下惊异,什么事儿,这大热日的还下了雪不成。
正不解时,一声浑厚的声响由外头传内:“里面的,店主在吗?”那声似远似近,入耳清晰,传遍馆内,咋一听好似有人站跟前与自己对话,老人向外望去,只见在馆前站有一人,道是客家上门,立即拍拍衣袖,拿起那洗桌的抹布往肩上一挂就往外走,来到门口处道:“客官是想吃茶吗?有有,屋里头青花红枣,香豆花生应有尽有,有解渴解暑,退热清肠的,包你满意。”
那人似不在意这些,摆摆手止住常伯的说话,也没看他,平静的说一句:“里面有人吗?”常伯觉得怪,看清楚来人之后才感到惊奇,那人看似中年,面目白净,有棱有角,留着半尺长的胡须,头顶戴着一四方玉冠,穿着一身棕色锦袍,腰间的玉带上用红绳挂着翠绿玉佩,脸上沉稳有神的双目令其显得不凡,常伯在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气派的人,心下直道遇大顾主了,说话不由得小声些:“没人了,只有老夫和个未成人的孩子,我们这市集也只有早晨时刻人多,午后便静了。”
那中年人听完,不动声色,又问两句:“地方大吗?我们可坐得下?”常伯这才发现在其身后不远,有支队伍安静的列在路上,约有二十来人,皆不是市井打扮,人群中还有一巨大的车辇,装饰华丽,四只白色骏马立于车前,更让人惊讶的是,那些骏马竟长有六蹄,常伯被震得说不出话来,心直道神物!神物!明白这是一帮大人物,回话更小声:“坐得……坐得,小家这馆没啥大排场,就是地方大,四下通风,进二十来人是可以的。”低头顺目的模样好似被法官审问的罪人。
中年人这才看向常伯,没有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认真:“干净不?”常伯听这话,精神头回来,声音也大了些:“净,净得,这城外好几座堡里村里,就我这茶馆最干净了,在这街头邻里人人晓得,客家您就放心吧!”
锦衣中年脸上总算露出丝满意之色:“好,你就准备点上好的茶水,有事自会叫你。”
常伯道好,回声进屋唤醒熟睡的东启,径自去备桌沏茶,东启平时都是睡足了精神方才起身,如今被搅了美梦,自然不乐,常伯不跟他废话,抬起手就在他脑门上砰的一敲,疼得东启眼角含泪,双手在头上直揉,常伯低声说道:“启儿,这时候可不能睡,客人来了就要好生接待,别一脸不情不愿的懒样,”东启即疼又疑惑:“这时间还有人上门?”说着那队伍正于门槛跨步而入,东启不再问话,跟在老人身后一块将后院内的放置的茶桌板凳擦干净一一搬入内堂。
东启见那队人进馆门即分两测站立,左男右女,衣着整齐划一,男的个个高大健壮,女的一一俏丽可人,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架势,那高壮的男子和俏丽姑娘他只在一次大队伍的商旅内见过,当他只把这波人当做某个有钱的富家队时,常伯突然满脸惊恐地将他拉到一边,小声说:“待会你可别乱嚼舌头,他们问你们话就直说不知道,明白了吗?”有道是人小不知官高,他一番劝说倒激起孩子的好奇心,东启一脸奇怪:“怎么,他们是城内的大富人家吗?”常伯一脸凄苦:“哎呦,人老了眼睛就是不中用了,这么大的排场刚才本不应该接进来的,大富大贵的不知道,但通天那是一定的,”说完他低头在他们耳旁小声说:“看到他们身上的腰牌了没,个个都是高人呐。”
东启定睛看去,在那两排人腰上皆挂着精致铁牌,上刻着个‘武’字,耳边如传来一声雷响,顿时心下惶悚,天!这回可不得了,图皇是修行大陆,能自由运转自身元气转化为力量的人被世人称为天师,而天师只是个统称,天师中也有强弱之分,无数天师在时间的磨练下将元气的运用进一步提炼,将体内的元气外放,聚气成刃等,这时候,这些成功者便进入下一个阶段,获得更耀眼的荣光。
如今对天师的分类有五个阶位,分别是元者,武师,大武师,灵长,上王,其中最后的上王阶位,自古以来便只有大靖开国皇帝武靖达到此地步,因此他也有一个称呼——武上王。
那些男女腰间挂着精致牌额,是天师代表的神通境界,究竟是武师还是大武师的意思他们并不清楚,唯一肯定,就是这些人来历绝对不同凡响。
怪不得老人家如此担心受怕,大靖的天下并不怎么清明,当今皇室的权威早不比当初,很多地主官僚自成一方霸主,世人又谣传了不少地主恶霸怒起杀人的故事,老人生性胆小,就怕庙小容不下大佛,东启倒是很感兴趣,小塘堡没几个天师,而清河府他又不能常入,如今睡个觉醒来便有这么多武师,实在难见。
正当他们或忧或奇之际,门外传来一声嬉笑:“这就是乡野人用的茶阁吗?还真和他们说的那样,简陋的很。”这话说的不大声,而茶馆此时安静无声,他的话便流入每个人耳里,说得老少两人一脸古怪。
被人嘲笑生意人是不舒服的,可现在无奈对方势头太大,再不乐也得忍过去,那人说话刚落,就另有一声回他:“干嘛那么多规矩,是你这人径自往这种乡野跑,来到这地方还那么多话。”这话说得娇娇滴滴,如黄鹂鸣唱,却有股蛮横劲,显是个女儿声。
两人谈话间便步入馆内,仆人应声低首,在这家普通的茶馆内如此做派让东启丝感别扭,“还好不是很脏,”说话的是一位锦衣公子,及肩的黑发用金黄细绳束在脑后,一张年轻的脸如同宝玉般的精致,精气十足,着一件艳红束身袍子,左胸处用略发荧光的黄纤丝绣着张牙舞爪的玉龙,腰间配着柄黑金鞘的短剑,明明年约十四五大,浑身上下却有一股常人不能及的英气流出。东启惊讶得说不出话,这等气质非常他只有在说书先生的嘴里听到过。
东启自在这个世界生活已快十年,平淡安稳的日子在这一天终是起了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