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第二天,清晨。还在睡梦中的她。
“小姐,你醒了吗?”环儿在新房外喊到,声音有点焦急。
“环儿,你进……”安雅想起昨夜的种种。“等等……环儿,你先别进来。”
慌忙地穿起衣裙,四下望望,他不在,去哪里了?为何不叫醒她?心里有点失落。
“环儿,你进来,何事如此慌张?”
“小姐,不知道为何姑爷与林老爷争吵了起来,姑爷怒气冲冲地离开林府,林老爷被他气倒了,大夫正在救治。”环儿一口气说完,手里拿起梳子麻利地帮安雅梳头。心里却在犯嘀咕,小姐新婚第二天公公婆婆的茶都还没敬呢!姑爷却撇下小姐跑了。昨天就觉得这个姑爷不对劲,迎亲的时候,那是什么表情,小姐看不到。她可看得清清楚楚,满脸怒气地拉着小姐,活像谁逼着他成亲似的。这些,她是不敢跟小姐说的,免得小姐忧心。
待整理清楚,安雅跟着环儿匆忙地去林老爷正房慈安居,房里一个端庄美丽的贵妇人,神情有些憔悴。
“雅儿,拜见母亲。”
黄静之看着她,满眼的疼惜。“孩子,你刚进门就遇到如此糟糕的事情,我们林家有愧于你。只是父亲此刻还躺在床上。”
“母亲,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您不必如此,父亲也会吉人天相。”安雅有太多的疑问,但是现在不是问的时候。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父亲,这还是六年前,那位刚毅爽朗的林绍辉叔父吗?他现在面色发黄,毫无生气,和以前判若两人,安雅有些不可置信。
这时,大夫站起来,语气略带气恼。“老夫一再叮嘱,不要随便动怒,不要大喜大悲,你们……”很熟无奈般又道,“这次是救过来了,如若再有下次,神仙下凡也没用。”
这张大夫是杭城最有名的医者,和林家的交情匪浅。言语虽是责备,实则也是担心至极。
黄静之听到救了过来,略略松了口气。
张大夫看了眼林家老夫人,不忍地说道:“虽救过来了,但这次的病情比上次凶险许多,会留有后遗之症。”
黄静之刚刚好点的心又揪了起来:“是何后遗之症?”
张大夫皱眉叹气:“偏枯症,气血不能滋养半边的身子,会导致半身不遂,口齿不清,或许会口眼歪斜。”
“半身不遂,口齿不清,口眼歪斜……”黄静之悲伤地喃喃,跌坐在身旁的椅子上。安雅怕她跌倒,忙过去搀扶住她。
“他那样要强的一个人,怎么能接受,自己变成那样……”黄静之悲切绝望地哭诉。
似是感应到她的悲伤与绝望,安雅看到林绍辉眼皮动了一下。
“父亲是一言九鼎信守承诺之人,一定会陪您到白首,不会被病痛打倒的。”安雅看到林绍辉的眼角有些湿润。
“曾经娘对雅儿说,静之叔母是这世上最痴之人,也是这世上最幸运之人,能遇到同样情深义重不离不弃的绍辉叔父。”其实后面娘亲还说,他们俩个的孩子也定是情深义重之人,要她放心地嫁给他,好好对他……
林绍辉的眼泪终是滑了下来,安雅的心也放了下来。
张大夫很是不忍,安慰道:“夫人也莫要太忧心,这个病只要心情保持平稳,也无性命之忧。方子已经开好,你们派人跟随去抓药吧!好生照料,老夫就先告辞了!”说完背着药箱走了出去,一个机灵的小厮忙跟随去抓药。
……
管家良叔踩着点地进到屋子里,看到安雅弯身行礼。
“管家良叔见过少夫人!”担心少夫人刚进门,还自报了身份和称呼。
安雅扶起良叔,“良叔,您不必如此。”
这个良叔娘亲和她提过,他从小便跟随林绍辉,对林家忠心耿耿,林家人对他十分信任。看他的样子似有重要地话说。
“母亲,我们到外面去说吧,免得打搅父亲养病。”安雅小声地在她耳边说。黄静之是何等聪明之人,起身走到外间的屋子。
良叔犹豫地看着安雅,又看看林夫人。
安雅将一切看在眼里。
“母亲,雅儿先告退,晚些再来看望父亲。”带着环儿退了出来,他们有什么事情要瞒着她,应该是林泽宇的事情吧!
待安雅走远后,良叔禀道:“夫人,少爷.....”林夫人示意小点声音,不要被林老爷听道了,良叔压低声音:“少爷他离开林府后,先去找……”似乎不知道怎么称呼,想了会才道:“李家的表小姐,后又去钱庄取出大量银票,带着李家表小姐往西比方向走了,还甩掉派去跟踪的人。”
林夫人转悲为怒:“我就知道她是定不甘心的,缠着泽儿不放,泽儿居然为了她还……离家出走。要我如何向安家交待。”缓了缓,气急地说:“给我继续查,天涯海角也给我查。良叔,吩咐所有人不许提少爷和她的事情,谁说漏嘴立刻卖出府。少夫人若是问起就说,西北那边的商行出了问题,去那边处理去了,先瞒一天是一天吧!”叹了口气,手抚住额头,声音变的无奈:“老爷病的事情也不要传出去,以前有泽儿在,现在……不能出一点乱子。”
……
安雅回到房间,房里整理得很干净。只是圆桌上一个木制的托盘上,一条雪白的巾帕上点点落红太刺眼。这本是女子贞洁的象征,新婚的第二天是要呈给婆婆检查的。现在家里乱成一团,估计丫头们不知道怎么办,才被尴尬地放在这里吧!
安雅解开腰上挂着的粉色香囊,香囊做工精致。几片花辨绣在上面,角上小小的雅字代表香囊的主人。安雅拿出里面的香料,巾帕折叠成小块,放了进去,找到一个隐蔽的抽屉放到角落。庆幸环儿刚好去拿她的陪嫁衣物去了,不难难堪得很。
因为昨夜没睡好,安雅有点困乏,睡下去再醒来已是晚间。
环儿看她醒来,忙地打开食盒。
“小姐,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这食盒里的饭菜是夫人差人刚送来的。”摆好饭菜。
“话说夫人对小姐真心的好,这饭菜都是小姐爱吃,小姐快来吃,切莫饿坏了。”
“你家小姐我才一餐没吃,不会饿坏的,倒是父亲......”
“送食盒的香秀说,林老爷下午醒来了,情况还比较稳定。”环儿走到一口樟木箱旁。
“小姐,这陪嫁的樟木箱,环儿放这里吧!”环儿指了指一个衣橱旁的空地。
“这个衣橱是空的,应该是给小姐放衣物的。环儿把易打皱折的衣物都放这面,小件的就放樟木箱了。”环儿嘴上说着,手也不停歇。
环儿除去日常的活计,剩下就是陪小姐聊天解闷。加上性恪惹人喜爱,和谁都聊的来。所以练就一颗八卦的心,与一张永远有说不完话的嘴,安雅很是喜欢听她在耳边叽叽喳喳。
“环儿,他怎么还没回?”她忍不住地问,天都这么晚了。
环儿心疼地看了眼自家小姐:“酉时奴婢碰到良叔,问他姑爷怎么还没回......”
环儿声音越来越小,后来等半响都不吭声……
安雅抬头淡淡地问:“说吧!迟早我是要知道的。”
“良叔说西北的商行出了问题,姑爷赶过去了。小姐,西北离杭城有多远?”环儿故作轻松地问。
“看地域,近处三千多里,远处相隔万里。”林家的生意做得可真远。
“万里,那一个来回不得一年!”环儿惊道,本是想安慰小姐的,现在怎么安慰?
那时,去京城迎亲都离不开此地,还是小姐独自来杭城来完婚。现在可好,去那么远!这个林家怎么回事?她这个小丫头都想得到的,小姐那么聪颕怎么想不到,还那么淡定。
“明天回门,我们去雅居吧!”
“好!小姐。”环儿不想说让小姐难受的话,小姐自是有主意的。
“环儿,把书房的灯撑上,我看看书。”
安雅打量他的房间,以后就是她的房间。起居室和卧房连通在一起,白天的时候显得大气而敞亮,家具是名贵的紫檩木,线条简洁流畅,沉稳而尊贵。如若没有梳妆台和大红的被辱,看不出半点女性气息的存在。
书房的灯亮了,灯光从门里泄出来,温暖而静谧。进到里间,安雅被前后两排书架上,满满的书籍给惊喜到了。大致地看了下,他和她居然是同类人,看的书杂而广。天文,地理,历史,文学,军事,游记,医书,音律……坊间各种小笑话都有。
安雅缓步走到书架边,指尖从一排排书轻轻划过,停留在一本笑话集上,这本书适合她现在的心境。
清丽地笑声偶尔传出!环儿探头看了看,放心地回去歇息。
........
翌日,清晨的阳光洒在平静的湖面。微风吹过,湖水泛起阵阵涟漪。
这是一座建在东面湖面上的房子,名曰墨香居。一条长廊穿过花园直通主屋厅堂。后面是父母的正房慈安居,正房后是一座后花园,一般是父母闲庭散步的地方。东北角有处荷香院,与墨香居隔着一块荷塘,院落较偏僻,西边是一座院墙围起的两层的楼阁,院墙边的小路一直可以通到后门。后门边是一排整齐的厢房,供丫头婆子们居住,小厢等男性仆人都住在前面的倒房。
安雅推门而出,站在檐廊边。秋风吹在脸上并不冷冽,反而让人心境豁然开朗。此湖前后两种风景,前面平静而安宁,后面残荷飘香,也是别致雅韵。远眺前方的湖边有一八角小亭,亭中白纱飘渺,匾上“余音亭”三字桀骜不驯。一条蜿蜒的鹅卵石小路与长廊相通,倒是个抚琴的好处所。
去父亲母亲处请安,林绍辉还在安睡。病情已是稳定,只是还要静养几日,黄静之也比昨日精神好多了,向她禀明要回雅居,她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发,叮嘱她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家。
……
雅居,是离林府十余里地的一处宅子,是林老爷和林夫人为安雅成亲前置办的,以雅为名。装饰与几千里之外的京城安府一样,以解安雅的思乡之情。
坐上林家的马年,回到雅居。管家仁叔带着众人早已笑脸相迎的恭候着,看到安雅和环儿下了马车,却不见姑爷。众人都有点诧异,联想到迎亲那天,姑爷当众对小姐的不敬。各种猜测都有,林家是杭城的巨富之家。林泽宇更是林家的独子,也是林家未来的家主。娶的女子更有来头,京城官家之嫡女。难听的好听的整个杭城都传遍了,连管家也不禁问道:“少夫人,少爷他怎么没来?”
安雅笑道:“仁叔,少爷不来,您就不欢迎我回来了吗?”
仁叔知自己问了不该问的,吓得忙弯腰。
“小人不敢,这是少夫人的宅子,想回便回,您回来小人们高兴之极。”
“仁叔,你我虽是主仆,但你管理这个宅子,我们就是一家人。一会,我还有别的事情交于您。”安雅说。
仁叔连忙点头称是。
“既然少爷有事来不了,你们都算安雅的娘家人,今日大家就一起用膳,热闹热闹。”她不想一个人用膳,在这个特别的日子,以前在京城安家,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真好啊!
饭后,仁叔被安雅留下,环儿在边上伺候。安雅说道:“仁叔,这雅居我回的少,这宅子打理还得靠您。另外,我的陪嫁也需要打理。”
安雅从环儿拿的包袱里拿出一个帐本。
“这是我在杭城的东街和西街的商铺。”
先后指出二十个商铺的地方。仁叔惊讶无比,少夫人指的这些个地方可是杭城最热闹繁华之地,一间铺子一年的租金,就够普通老百姓吃好多年。这二十间铺子的租金,够普通人用一辈子的了。
安雅翻了一页:“这几块田地要收租金。”又翻了一页:“这是我名下三处宅子,您要带人定期打扫修膳。”又翻一页:“这是二块地皮,从这到这都是属于这块地皮。仁叔,您懂了吗?”安雅拿出地图画给仁叔看。
仁叔半天没回过神,他从没管理过这么多,这么大的家业。能有机会管理这些,月钱也会高出许多,家人的日子定会好过。
“仁叔,您可以胜任吗?”安雅不禁问道。
“可以的,少夫人定要相信小人的能力,一定不枉所托。”仁叔诚恳的对安雅保证。
“嗯,以后每月您向我汇报一次,收入和支出的情况。人手的安排就从家里这些人里拔,月钱也会给您加上去。”安雅吩咐道。
仁叔听到加月钱当然是开心,这么大的家业管理,他可要加倍努力了!做事也要更加紧慎!可万万不能辜负少夫人的所托。
他们当时都没想到,没过多久,她的嫁妆就变卖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