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头尽可能地缩在衣服里,双手也一直拼命地搓着,可是一阵风带着撕裂般的吼叫吹过,于是,先前好不容易创造出的丁点温暖也被吹散了。
2006年11月,寒流来袭。
顺着窗户望去,向阳在整个教室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她清爽的短发,她无视校规在校服外穿着的毛绒外套、还有空空如也的桌面。
一个服饰有些陈旧的中年人正板着面孔在讲台上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着什么。向阳深埋着头,碎发挡住了好看的五官,她肯定又在听歌。
今天是省模拟,难得有天提前放学,我和向阳约好一起回家。
某个抬起头间,向阳似乎注意到了站在窗台后的人,一见是我,便肆无忌惮地伸出手用力挥,完全不在乎这是在上课。
我慌张地闪到柱子后,避免被她们老师发现。
我叫林汐,今年初三……
如你们所见,是个胆小的人。
*
“我刚才和你打招呼你怎么不见了?”向阳把书包随意地搭在肩上,走出来对我说了第一句话。
我抬头看着她,毫无底气地说:“哪有。”虽然比向阳大两岁,可她比我高了好一截。
放学路上会途径一块向日葵花田。向阳很喜欢去那里玩,先把书包扔给我,再像个花精灵般跳进去与它们融为一体。
如今正值寒冬,向日葵只剩下暗绿色的枝干和几篇稀稀疏疏枯萎的叶子,不过在某些特别的角度,仍然能看见斜下的阳光。
“今晚我妈妈要做辣子鸡给我吃,她好久没回家了!”她蹦蹦跳跳。
我不服气,“又不是只有你妈妈会做。”
她戴上了耳机,好像压根没听见我的话,边走边转圈,“林汐呀,我以后要当个像周杰伦一样全才的歌手,会唱歌会写词会作曲那种,但我不要明亮的舞台,不要华丽的服装,只要能唱就够了。”
那时的周杰伦红遍大江南北,一首发如雪唱得直教人为爱生死相许。
我认真地点头,我相信她。
她于是开始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和好看的笑容,就像向日葵一样 。
她叫向阳,今年初一。
是个乐观到不行的人。
*
我和向阳老家在同一个地方,一个质朴美丽的乡村,但把我们俩放在一起,感觉却截然不同。
她天生可爱漂亮,而我,长得不仅不太好看、个子矮,还总是穿得土里土气的。
幼儿园时向阳是出了名的小霸王,打遍天下无敌手。可惜只和她玩过两次橡皮泥,她就转到城里去了。
升初中的那个暑假,爸妈坐在茶几前,烟灰越摞越高,脸色越来越沉,最后玻璃杯被碰到在地上,碎成几大块和无数细小的渣子。
爸爸皱紧眉把最后一支烟的烟头塞进烟灰缸里,吐了一口烟雾,然后就进了房间把门锁上了。
后来,我们家就搬进了城里。
再后来,我就在了现在的市重点初中上课。
直到今年开学初,在开学典礼上,我才再次看到了她。她是那么的独特,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可我不敢去找她,我不确定她是否认识我。
倒是她,在开学的第三天就匆匆地跑到我们教室门前,环视了教室一圈,最终目光停在我的身上,继而开心地拍拍我的肩膀:“你是不是叫林汐?”
“嗯,请问你是……?”我一脸迷惑。
“不告诉你!”她吐了吐舌头,看见我疑惑的表情赶紧解释,“我们以前在一个幼儿园,还一起玩过橡皮泥呢!”
我装模作样地开口:“我好像想起来了,你是向阳。”
她点点头,“向洵是我表哥,和你一班的。”向洵嘛,就是那种非常讨厌的男生,长得好看却成天不学习。
我讨厌他,绝对不是因为他不愿意和我说话。
向阳轻轻垂头的动作让我发现了她被乌黑的头发挡住的耳钉,我偷吸一口凉气的同时莫名地同情起她来。
妈妈说,向阳是没人管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