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安静的后台依旧不免空荡荡的落寞。
回想初见成靖宇那会儿,从未想过,有一日,会是今日这般光景。
那年她短发。
人生若只如初见。
夏望走进来时,忽见后台只有元纪然一人,低着头,按着手机。
身上竖起的防护,刹那间松懈,刚硬的眼神,刹那间柔和。
恍若回到当年,下班回家,她坐在他办公的书桌上,低着头,一脸思索状,忙碌着作业,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他会脱下外套,放到椅子后背上,坐到她身边,不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微微笑着,像欣赏一件奇珍异宝,眼前的女孩,胜过那些价格不菲但终究能用价钱衡量的宝物……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柔和的微笑,伸出手,搭在她的肩上,绵言细语,“颖颖。”
“啊。”元纪然转过头,一张熟悉的面孔如从梦境中走出,出现在了面前。她尖叫了一声,手机落到了地上。
成靖宇听闻叫声,从试衣间迅速冲了出来,不顾衬衫的纽扣尚未系上。
“离她远点。”成靖宇一把揽过惊慌失措的元纪然。
夏望收起那抹笑容,表情忽然变得生硬,他冷冷地盯着两人,惊慌失措的元纪然,怒气冲冲的成靖宇。
“把她放开,我给你一个到国外深造的机会。”声音低沉。
成靖宇依旧紧紧搂着元纪然,对他的‘劝告’置若罔闻,“谢谢您的厚爱,我配不上,请您马上离开。”
夏望望着两人亲呢的动作,尤其是成靖宇搂着元纪然的那只手……他尖锐的眼神里似乎要冒出火花……他浑身的怒意不比成靖宇来得少,但依旧故作平静,“这能给你一个不愁吃穿的前程,你能有名气,能拥有一切你想要的。”
成靖宇能察觉到他不欲人知的怒意,却只是勾起嘴角,笑了笑,“我只要她,夏董事长,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了前程舍弃爱的人,我爱然……颖颖,她胜过一切。”
元纪然偎依在成靖宇怀里,望着夏望越来越差的脸色,不觉一阵毛骨悚然。
夏望浑身燃烧着怒火,他知道自己的理智已经快到走到‘怒不可遏’的地步,他的另一个灵魂正在‘瞋目切齿’……在他的心底,成靖宇搂着元纪然的那只手早已万段,只是此刻在校园内,他努力克制住自己大发雷霆,才没有将跃跃欲试的拳头挥舞到对方的脸上。
“成靖宇你小子,要跑也不拉着我,让我跟着那几个臭小子胡来……”
蔡少冲走进来时,并无察觉到此刻场景有什么不对,穿着西装的夏望,被他当作是模仿费玉清的音乐系选手,直接过滤。
“哟,你们俩在干嘛。”衣衫不整的成靖宇搂着元纪然,蔡少冲不禁浮想翩翩,“我说你们俩,夜不归宿也就算了,在这也能来,真是服了你们了。”
元纪然满脸通红,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成靖宇确信夏望将每一个字都听到了耳里,于是充满感激地望了望蔡少冲,尔后,对着夏望几近抓狂的脸笑了笑,紧紧地搂住元纪然,“亲爱的,我们走。”
那种暗昧得找不到一丁点瑕疵的笑容……
夏望趁着愤怒还没把身体每一寸都燃尽之际,用还未走到尽头的理智把自己带离了现场。
走出艾厦,夏望坐在车里,紧紧握着方向盘,庆幸其质量有保障,否则便会成为他意念中成靖宇的那只手‘碎尸万段’……方才两人对于他似乎同仇敌忾……同仇敌忾……凉凉的风通过窗户开启的缝隙散入车内,但一腔愤怒却丝毫没有被风吹散一缕。
此时,‘不谙世事’的手机声伴随着怒意响起。
“你好,夏望。”他始终维持着自己的风度和习惯,即便已经走到将要大发雷霆的地步。
电话对头,女孩子压着低低的声音,“夏董事长,您猜得没错……夏夫……不……万如苏她真的有了。”
“干得好,好好听我的,会有更大的甜头给你。”
小赵满意地笑了笑,“能帮上您的忙,我求之不得。”
挂下电话,夏望脑中仍然抹不去元纪然靠在成靖宇怀里时安然的面孔。
曾经那样的安然,是他给的,是他夏望给的,除了他,再也没有谁能让她如此快乐,幸福。
他与那个女孩之间,如今隔着千千万万的阻碍,而万如苏,在这些阻碍中,占据的地位,绝对不比一座山来得小。
而如今,她竟然怀了他的孩子。
他痛疾地笑了笑,一种报复的心理,冉冉升起。
将暗黑色玻璃窗户升上,风在窗外徘徊。
拿起手机,拨打了一长串号码。
万如苏,是你要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
深夜,众人都已入梦。
在一个漆黑的小屋子中,元纪然坐在成靖宇身旁,在唯一一盏蜡烛摇曳的灯光下,他的眼神柔和深情,不带任何一丝的陌生,元纪然微笑地望着他的脸,内心万分舒坦。而成靖宇,忽然伸出手,搂住元纪然,口中喃喃道,“不准离开我……”,他越搂越紧,像使出了一身的力,元纪然在他的怀抱中几乎就要窒息……可她想不出一丁点的理由推开他,她无法推开他……她不能推开他……她欠他的太多……不能再伤他的心……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生命力一点一点地下降,力气所剩无几,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忽然变得绝望,痛苦,不甘,对着即将熄灭的蜡烛,她歇斯底里地喊着“夏望……夏望……”
噩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被子被紧紧拽着,拽出了皱痕。周围一片寂静,隐约能听到的只有陶丽丝的呼吸声,轻轻的……
夜色静如水。
有一种蔷薇,带着重重的血色,血得刺入双眸,血得浸入骨髓,血得融入血液,在夏望的体内,提醒着他那份破碎的感情。
夏望回到住处时,心底那支长长的矛仍在体内肆意起舞,他没有盾,只能任由着无尽的折磨。
屋内仅开着一盏床头灯,光照处,巨大的影子依附在墙上,身板微驼。
万如苏坐在床边,心中计划着曼妙的未来。
有了宝宝,他会爱他,也会爱我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远远看去,荒凉得无边际。
夏望脱下外套,缓缓走了过去,坐到万如苏身边,心底的怨恨与抱负无边无际地滋长着。他搂住她,故作温柔地问“在想什么?”
万如苏深深地吃了一惊。
在过往的那些年华中,公共场合内,夏望对她体贴有加,但在公共场合外,夏望从前未待她这般嘘寒问暖,向来都是冷言冷语,更别提主动,接近她,搂住她。
她过去,就像一个充满病菌的生物,在角落无人处尽情地散发着毒素,夏望对她向来避而远之。
她本想感动一番,但心底,却警觉地告诉自己,这不可能。
夏望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笑里藏着太多她猜不透的情绪,“你怕?”
过去的万如苏,可以坦然地告诉他,何惧之有?
但如今,她怀有两月左右的胎,这个孩子对她而言,太来之不易了。这是她与夏望的孩子,梦寐以求的孩子。所以她怕,太怕,怕失去唯一的拥有。
她苦苦地笑了一下,没有做任何回答。
夏望贴近她的脸,夸张地笑了笑,“你知道吗?其实你很美。”
万如苏错愕,“你喝醉了?”
“没醉,因为这张脸,在我眼里,依旧恶心无比。”他依旧一脸微笑,却吐出生硬冰冷的话,“但是你的美貌可以迷惑很多男人。”
万如苏皱了皱眉头,愈发的不安,“你究竟要干嘛?”
夏望目不转睛,便她的警备挑起了嘲讽,“你不是一直希望我碰你吗?现在求我,我或许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万如苏打了个寒战,一股冰冷的空气瞬间将她的全身凝固,冰入肌肤,冰入五脏,让她动躺不得。
夏望伸出手,摸着她微微突起的肚子,“不如你问问他,愿不愿意。”
万如苏不是傻瓜,她终于意识到面临着什么……她苦苦想要留住的东西,终究只能如此。她想留住夏望,她想留住孩子,但终究,她败给了他,他太强大,强大的包裹住了她的世界,让她,只能绝望地低下头,叹尽一切不如意,“小赵是你派给我的秘书……我早该想到的。”
“不要跟我耍滑头,只有吃亏的份。”夏望止住了笑,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冷冷的脸,带着怨恨,带着报复。
“所以,你要用这种方式让他流掉?”万如苏不可置信地望着夏望的脸。一股冰凉,萦绕在空气中,“他是你的孩子……是你的……”
“你以为,我会自己动手?”夏望转过头,脸上写满不屑与嘲讽,“你太小看我,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一股冷空气迎面袭向万如苏,她的思维艰难地转动着,脑中搜索着能想到的一切可能,在反应过来的那一刹那,浑身上下的血液似乎凝固成了冰块,尖锐地刺痛身体每一处,她望着夏望冷酷的脸,眼泪瞬间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