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再让侍女去买胭脂。
从午后到傍晚,她一直坐在窗边,默默看着窗外。窗外柳丝飞舞,飞入她的眼中,却变成那个熟悉的笑容。
柳叶沙沙作响,好像他在问:“你最近有没有觉得,有一点喜欢我了?”
没有。
可这个答案是错的。
原来一直以来,她都在口是心非,自己竟没发觉。
真丢人啊。
他还会再来么?如果会来,还会这样问么?如果会问,她要怎么回答?回答有?总觉有点说不出口呢。
日偏西。
天色暗下来,她走出房间,不料在回廊转角,与人撞了个满怀,差点就要跌倒,被对方一把扯住。
谁这么冒失!
她冷冷扫过去,却有点意外:“阮阮?”
“大姐。”夏阮一脸抱歉,“忽然出了点急事,我一时赶得慌,撞到大姐了,真对不住。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出了什么事?”
“沈少堡主受伤了,我要去出个急诊。”夏阮说。
什么?!
她一惊:“沈心远受伤了?!怎么会受伤?沈家堡没就近请大夫么?为什么大老远的,跑来这里请你?”
“据说,少堡主中了对头埋伏。沈家请了大夫的,但少堡主伤重,请的大夫束手无策,沈家刚派人飞马来的。”夏阮飞快说,“我正要去拿药箱,跟他们回……哎?!大姐!”
人已跑远了。
夏阮挠挠头,表情变得古怪。
身后一声轻笑,她回过头。走廊转角外,蔺如含慢悠悠走出,正望向大姐消失的方向,笑得幸灾乐祸。
“是不是过分了?”她有点内疚。
“大姐跑那么快,你不觉得有趣?”他笑道。
“平白骗人担心,居然还说有趣!”她很不满,“再说,你们想的点子,就该你们去说!干嘛非让我说?”
蔺如含眨眨眼,忽然说:“前天进的一批药材,有几支上好老山参。”
“啊?!”她顿时两眼一亮,凑过去讨好地笑,“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天已黑。
蔺如雪策马赶到沈家堡。
堡内居然没点灯,偌大的庭院黑沉沉,莫名透出一股沉重。她的心一下提起来,跳下马飞奔后院。
“蔺大小姐?”一个下人看见她。
“沈心远呢?”她急问。
“少堡主他……”下人脸色很差,“在……卧房。”
她冲过去。
下人的神色如在眼前,那是悲伤吗?为什么会悲伤?!还有这后院,为什么这么黑?!她的心越来越慌。
卧房有光亮。
她推门而入,一下僵住。
房内有人,只有一个人。那个人躺在床上,静静地一动不动,身上穿的衣服,是沈心远的衣服,可是他的脸上……盖着一块白布!
她一晃。
脚下忽然软了,几乎站不稳。
她扶住门框,死死盯住床上,慢慢站直身子,慢慢走过去。床上的会是他么?不会的!一定不会!
她慢慢伸手。
白布就在手下,然而手指好颤。
呼!
白布忽然飘起,好像被风吹动,露出下面的脸,她还没有看清,床上的人就一下坐起,拦腰抱住了她。
混蛋沈心远!
她闭了闭眼。
刹那之间,心大起大落,从胸口提到嗓子,忽又落回胸口,提得那么急,落得那么重,砸得胸口闷疼,几乎窒息。
但无所谓了。
因为现在,她真的好安心,从未有过的安心,让她浑身一下放松,松得那么彻底,简直想立刻瘫倒,连生气的余力也没有了。
“如雪,你真的来了。”他蹭着她,满足地说,“你果然来了,我猜你就会来。我果然没猜错,真是太好了。”
她没推开他,却问:“如果错了呢?”
“那我就真不活了。”他抬头看着她,半开玩笑半认真。
烛光朦胧。
她也看着他,忽然说:“我的胭脂用光了,买了一整条街,也没买到合用的。”
“我给你做。”他说。
“苏合油也没了。”
“我给你调。”
“你要不要教我方子?这样就算你不在,我也可以自己做。”她说。
“不要!我会一直在,你不用自己做。”他看着她,又问一遍,“你有没有觉得,开始有点喜欢我了?”
“好像有。”
“真的?”
“真的。”
他又笑了,她也笑了。
他今生全部的心思,都用在她的身上,如今她的心中,已经容不下别人。两个人都已习惯,生命中有对方存在。
爱有诸般风景。
绚如烟火的相爱,总是被人向往。春风化雨的相处,却总被人遗忘。也许在多年之后,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等待的爱,其实一直都在。
当时只道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