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太太才不吭声了。
石头和小慧在钟凯和若莹的一再建议下,终于决定出去散散心,但清明三天小长假是短途旅游的高峰期,他们没敢动身,怕一路上挤得慌,反正他们自己当老板,时间比较自由,过了清明节,才双双动身出发了。出发前把车钥匙给了钟凯。所以这个周末,钟凯就又要拉着若莹出去玩了。
三湾乡位于城区西部,与四平比邻,以盛产高山水果而远近闻名,丰裕公司的前身金辉公司的法人代表龙法兴,就是这里人,当年从一个小小的水果山承包商发家,建起了一个规模不算小的公司,说起来也真是不容易,可惜啊,创业容易守业难哪,现在倒是白白便宜了那个香港人。
两个人依然是钟凯开着车,这回倒不用若莹指路,钟凯视察水果基地的时候来过几回,也算是熟门熟路。车子沿了盘山公路一直蜿蜒而上。说是蜿蜒而上一点儿也不夸张,四平山海拔高,那里的公路,是陡,但弯道不多;小竹地势虽低,但弯道大多较平缓。可是这里的弯道是又多又急,常常会有180度甚至更弯的大拐,一忽儿工夫就把若莹给转晕了,胸口一阵阵的发闷,钟凯只好一路上停下好几次车来,让她下车透透气。地势渐渐高起来,可以看见车子右边远处的浓雾,白蒙蒙的尽往身下去了,刚在山下看见过的小村庄,已然往脚底下白云里钻去。又转过一个大弯,终于在左边的山坡上现出一大片一大片的粉红来,把若莹惊艳得大叫了起来:“哇,太美了!”
钟凯找了个开阔一点儿的地方,把车停稳了,两个人下得车来,一阵尚带着一丝凉意的山风夹着泥土的清香猛地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狠狠地深吸了几口,心肺间立刻一阵舒畅。放眼望去,整一个山坡的桃花灿若明霞,红艳似火,再看稍远一点儿的山头上,又现出一整片的雪白,那是满山的梨花,恰如浓霜重雪一般,开满枝头。远处的白与近处的粉,交相辉映,白的愈白,粉的愈粉,明媚娇艳,把两个人都看呆了去。钟凯牵了若莹的手,慢慢地爬上山坡,一树树怒放的桃花正笑意吟吟地望着两位游客。
钟凯忙拿出相机,手忙脚乱地拍起照来。前几日刚下过雨,山坡上的泥土还很湿润,踩在上面又松又软。若莹攀下一个枝条,满树的桃花颤颤微微地抖动着,洒下几滴露水来。她轻轻地闻上去,桃花带着春天特有的芳香,沁人心脾,她被这清香深深陶醉着。不防一边的钟凯却被眼前的鲜花美人陶醉了,人在花下,花在眼前,人花相映,花与人媲美,人比花更娇,他呆在那儿连拍照都忘了。
忽然一阵“嗡嗡嗡”的声音响起,若莹抬头一看,一只采蜜的蜜蜂飞了过来,正围着若莹的头顶转个不停,若莹吓了一跳,左躲右闪地就是逃不过去,小蜜蜂仍旧不离不弃地在她头上嗡嗡作响,吓得若莹直藏到钟凯的外套里才罢休,钟凯乐得抱了美人哈哈大笑,说:“该,谁让你长得像朵花儿啊!”
三天后,石头与小慧俩口子就回来了,小慧果然气色好了许多,人也开朗起来,一回到家就忙着请来若莹,与她分享旅途的快乐。她拿出一包包在景点买的纪念食品,送给若莹,说:“给你和钟凯尝尝,我们在那边吃过挺好吃的。”
若莹笑着接过来说:“收获还不小啊!”
“唉哟,你是不知道,这三天那叫一个累啊,每天就是赶场子似地赶,早上六点半就起了,直到晚上七八点才有得休息,太累了。”
“跟团去旅游确实累。不过我想累还没这个命呢。我们的时间都卖给戴总了,没时间出去旅游啊。”
“其实还不如和你们在这附近玩玩呢,这一回来,整个人都跟散了架似的。”
“石头呢?也累坏了吧。”
“他给我爸妈买了些东西,送过去了。”
“玩得还开心吗?”
“除了累点儿,玩是还好玩的。”小慧说到这不禁脸一红说:“他对我,也很好。”
若莹最想听到就是这句话了,高兴地搂着她的肩说:“我就说嘛,他怎么可能对你不好呢。只要你们以后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小慧白了她一眼说:“怎么口气跟我妈似的。你们也要好好的,大家都要好好的,才是好呢。”
“我们很好啊,开了你的车到处去玩。”
小慧又把一些小玩艺拿出来理了理,一些送给了若莹,一些让若莹带了去给钟凯,一些打算送给店里的两个小伙子。又和若莹分享了一路上照的照片,若莹才告辞出来。
甜蜜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大半年的光景过去了。何小曼早已休完产假过来上班,整个人都发福起来。若莹一见她就打趣她:“你妈是伺候你还是伺候猪啊?”何小曼苦了一张脸看着身上的一道道“游泳圈”说:“怎么办才好呢?以前穿过的衣服都不能穿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娇娣就安慰她:“等孩子断了奶就会好些了。”
何小曼咬咬牙说“过了八月份就给她断奶,不信我瘦不下来!”
到六月初的时候,就隐隐听着有人在传动说康海东的培训期结束就要回来了。大家都在猜,康海东为什么还要回来呢,是总部对他不认可还是他自己坚持要回来?他本来就是中洲人,家虽不在玉阳,可离这里也不远,如果是他自己要回来也说得过去,不过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年轻轻的谁不想到大地方去闯一闯啊。难道是总部不认可他?一时间也是众说纷纭。只江若莹一人对这些事不闻也不问,梅丽偶尔在她耳边说起的时候,她就总是环顾左右而言他。梅丽也知趣地不再在她面前提起了。两个人反倒常常聊起钟凯来,这个若莹倒是爱听,梅丽就常常夸钟凯的鱼皮豆好吃,若莹一高兴,把钟凯送她的鱼皮豆全都拿到酒店来与梅丽分享。
六月中旬,总部的文件下来了,果然康海东仍然回来,却已不是副总的职位,这次总部让他回来接替老戴,康海东以后就是新世纪酒店的康总了。老戴呢,总部调他到省城接管那里的新世纪去了。戴远志家在省城,人却是正宗的玉阳区人,他是行伍出身,就在省城当的兵,退伍后他被分配到玉阳一家工厂当了工人,九十年代下了岗,自谋出路到了省城的新世纪酒店当了保安。他头脑好使,嘴甜腿快,会巴结人,很快地混到了酒店的中层,又在省城成了家立了门户。玉阳的新世纪新建的时候,急需一个老成得用又熟悉酒店运营的人打开这里的局面,老戴的玉阳人身份最合适不过了,就把他派到这里来了。这么些年过去了,老戴不负众望,酒店经营得是风生水起,总部也体谅他这么多年夫妻分隔两地,这次有心让他夫妻俩团聚,才把他又调回省城去。却不成想,这里的一对“鸳鸯”却被打散了。郑娇娣得到消息的当天晚上,躲在老戴怀里好一场大哭,老戴也是委实割舍不下。两个人好了有三年多了,说起来这两个人都各有自己的家庭,确实很不应该,但情到深处,却也很难自禁。老戴这一去,山高路远,两人再见面的机会那是渺茫再渺茫,自此两个人方尝到生离死别的滋味,却是比人间任何的苦水还要难以下咽。
康海东很快就到任了,在老戴的办公室,两个人完成了交接任务,老戴拍拍康海东的肩说:“小康,当初我没看错你,好好干。”
转过天来,大家送老戴上了车,这边康海东就召集酒店全体员工开了一个大会,大会上他做了一个慷慨激昂的就职演说,大家的情绪都很振奋,特别是那些个小姑娘,听得两眼直放光,只有两个人对这场演说充耳未闻,一个是江若莹,另一个是郑娇娣。
老戴一走,郑娇娣觉得自己没有再在这里做下去的动力和理由了,家里也不少她这份工资,她向康海东提出了辞呈,康海东很快就批复,同意郑娇娣辞去新世纪酒店副总经理一职,任原客房组经理陈劲松为副总经理,接替郑娇娣的位置,任原客房组副经理李小红为客房组经理。
人事异动是最能显示一把手权威的,即便郑娇娣不走,康海东也要提几个起来助助自己的威风。若莹听到这些个消息,嘴里轻轻地嘀咕了声:“哼,新官上任三把火!”
只是娇娣要走,一帮人都舍不得,于是大家提议晚上还是到大排档里去聚聚。
晚上九点钟收工后,除要留下值班的,几个要好的姐妹,包括刘小进,都过来了。大家只单单没有叫康海东。他现在的身份已是今非昔比,大家都很自觉地与他拉开了距离。
仍旧是大伟排档,仍旧是那张桌子那个座位,却已是物是人非,因为娇娣的原故,大家心情都不好。桂琴首先就发问了:“娇娣姐,你干得好好的,干嘛要走嘛,闹得大家好不开心。”
“是啊是啊。”
娇娣笑笑说:“年纪大了,还和你们年轻的小姑娘似的吗?熬夜也熬不起了,陪笑脸也嫌累了,想回去轻松轻松。”
年纪是一方面原因,其实人要是没了想头,干什么都没劲。若莹只是嘴上不说,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伙人里,她和梅丽与娇娣相识最早,娇娣和老戴的事在娇娣看来瞒得跟铁桶一样,可“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他们的一行一动早就落在了若莹和梅丽的眼里,只是三个人是要好的姊妹,都没有点破而已。
如今娇娣就要别去,好姊妹就要分离,虽然还都在本乡本土,但再见面总没有过去这么容易了。娇娣这一番话却又引动得江若莹的一番心思:是啊,草木知秋。年纪是一天天见长起来,难道就这样下去了不成。用了她妈妈宋主任的话,就是要做这“侍候人的活儿”一辈子了吗?28岁看看又过去了大半年,人家去总部都培训回来做了总经理,自己却还在这里蹉跎着岁月。心有不甘啊!奈何命运弄人,早知如此,不如听了母亲的话,早早考了公务员了事。唉,真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现如今这年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怎不叫人好一阵感慨啊!
康海东的办公室已搬到原来老戴的那一间,在若莹办公室的斜对面。大家看到康总与去年的第一个不同,就是在办公室的时间多了起来。小姑娘们已很难在厨房或者是客房这边看到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