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愣在原地,浑身汗毛顿时全部竖直起来,寒气直冲脑门,脑海里只有那个白铁皮似的尖锐声音在诡异地游荡:“第二个世界的事,不是我们所能操纵的……”
“地狱的死亡使者将会收走那些罪孽深重的人的生命,只需要很简单的一个步骤……”
“很简单,很简单……啊,第一个目标顺利完成了啊,谁会是我们的第二个牺牲品呢……”
牺牲品,第二个牺牲品!七七觉得呼吸困难,仿佛每吸一口气周围的氧气就会减少一分,慢慢地将她的喉管压缩打结……
耳边突然传来李义惊讶且惶恐的声音:“这、这就是今天失踪的那个女生!子亦快叫老师来!”
“李义,你先把这里封锁起来,不要让别人进来,你们也不要碰这里的任何一样东西!”
“好!子亦你快去!同学,同学你没事吧?同学……”
“同学?同学?”
耳边是嗡嗡闹闹的脚步声,噼里啪啦,沉闷且凌乱。七七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在扭曲、在搅浑,那行字在她眼里逐渐放大、放大、再放大!
“第二个目标……第二个目标……”
冷得像冰的声音突然砸进七七的耳,伴阵阵嗖嗖冷风叫她浑身寒毛倒竖!她一个冷战,却在瞬间被一片猩红盖过眼睛——不,那是层层的血浪,逐渐朝她逼来,叫她顿时难以呼吸!一双滴血的大眼在她面前不停地眨,眼眸深处那如蟒蛇般缠绕蜿蜒且蠢蠢欲动的狡黠的光,瞬间穿透她心肺,脑子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她全身发抖,莫名的抽搐从胸口朝四肢蔓延……
“啊!”
七七突然直起背,却一头撞上一个物体,发出一声闷响。似乎有谁闷哼了一声,接着她便被人搀住肩膀:“七七?七七你没事吧?”
七七极努力地摇了摇沉重的脑壳,闷闷的,像掏空了的鸡蛋。她缓缓抬起眼,却看见黄子亦和李义还有校医关切的脸。她略带懵懂地呃了一声:“我……我怎么了?”
“终于醒了,你想把我和李义吓死。”黄子亦叹了口气,颇怜惜地将手放上她的前额,“怎么了?突然昏过去了,你晕血吗?”
“……晕、晕过去了?”七七大惊——那,那刚才那双眼,那些场景,是……
“是啊!我还在安置那个吓呆了的同学的时候,就发现你晕过去了。看不出来你人那么结实,其实也挺柔弱的嘛。”李义半开玩笑地耸耸肩,“没事就好,以后晕血就不要在那种地方逗留了。我们的画画天才用武之地可多着呢。”
“啊……是吧,呵呵。”七七抱歉地笑了笑。可是……她并不晕血,那怎么会突然昏倒呢?难道是最近准备期末考试,学习画画两边跑太累了?
“李义,李义。”
忽然有个清脆声音伴着焦急的脚步声闯了进来,众人扭头一看,却见一个穿着白色荷叶边衬衣和粉蓝收腿半截裤的女生跑了进来,绑个右斜的低马尾,瓜子小脸,大大的眼睛闪着纯洁无邪的光。看见七七她颇吃了一惊:“啊……七七,你,你怎么了?”
“噢,她晕血。”李义边说着边站起来,推了推眼镜,“佳佳,老师都处理好了?”
“恩。你们快看看校内还有哪个学生会的成员在的,到接待室开个紧急会议。要快!”王佳佳慌慌张张地说完,略带歉意地望了望七七,便又急匆匆跑出去了。也是,这时候都放学了,谁还会留在学校呢?李义摇摇头:“唉,怎么出了这种事。子亦,你照顾一下七七吧,我去找找高中楼那边还有没有学生会成员。”
“啊,不了,我没事,不耽误你们了。小亦你和李义都去工作吧。”七七连忙推脱着,抹开黄子亦的手下了床。黄子亦愣了愣,手有些木讷地僵在半空:“你……真的没事了?”
“放心!”七七故作轻松地点了点头,报以一个自信的微笑。黄子亦忧郁地望着她,黑玉般的眼眸里竟有层层温柔的涟漪浮现,许久,许久。
“……好好照顾自己。”他微笑着按了按七七的肩,抓起球拍,走出去了。七七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心,却已不能平静……
她觉得浑身无力,骑车也懒得了,只能推着车走回家。期间接到孙教授的电话,晚上他要参加一个漓江派画家的晚会,不上课了。七七礼貌地道了谢,心里却在想:终于,有给自己喘口气的机会了……
可惜,她在这场事件中注定是个局内人。
夜,窗外明明灭灭闪着几盏灯,照得婆娑树影时隐时现,飞蛾扑翅声入耳,几分翁闹。七七坐在桌前,手边是早已做完的练习和作业,她捏着眉,一支笔在纸上随意乱画,线条缠缠绕绕,纠结百转,仿佛她此刻的思绪——那人是在黄丫和徐薇死后给她打的电话,紧接着是四班女生的死,那么,如果她们二人是第一个目标,那个四班女生是第二个,会不会……还有第三个目标?那第三个目标又是谁?还有自己看到的那双眼——那双滴血的眼,伴一层一层的血浪和阴惨的冷风声在她眼前肆虐、蔓延,眼中,那是恨,是无奈的阴惨的恨,那么弱,却又那么坚强,仿佛瞬间便会倾巢而出震骇天地……
“七七,七七。”
“……啊?”背后突然被推了一下,她猛地回头,却看见母亲张怡站在身后。张怡今天穿了一身白底百合纹睡衣,披肩长发在脑后夹成一束孔雀尾,略圆的脸上,弯弯的眉,大大的眼中满是和蔼,皮肤雪白,全看不出是个四十四岁的妇女。张怡按住七七的肩,笑着说:“雨荷来了,给你送孙教授近期的布置。”
“啊?近期的布置?有写生任务么?”七七有些惊讶。
“不知道,你去看看吧。”
说着张怡便抱着毛线篮子走出去了。望着母亲离去的身影,七七忽然觉得今天的母亲和那天慌张暴躁的母亲简直判若两人。那个新闻,为何能让素来和气的母亲那般惶恐?她摇着头站起身,推门走到客厅。
厅里,雨荷已在等着了。看见七七,她高兴地站起来,握住她的手摇了又摇:“七七,你知道吗,你的画获奖了!上次孙教授不是帮你推荐给漓江派的一个负责人吗?他看上了你的画!近期的青年漓江派画者的画展里就会展出了!”
“真的吗?”七七大吃一惊,她根本没想到那副打发时间的写生会得奖。雨荷猛地点头:“放心!不会错!来,教授把出场劵都让我给你捎来了!”雨荷说着便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劵,递给七七。七七看着那张印着桂林山水的出场劵上赫然写着“漓江派青年画者成果展”时,不禁高兴地大笑:“天哪,雨荷,我——我、我成功了!”
说着便情不自禁地抱住雨荷,雨荷也笑:“是啊!恭喜恭喜!”两人欢叫着抱在一起,颇得意了一阵,才渐渐平静下来。雨荷望了一眼客厅里的钟:“哎呀,我得走了,明天还演讲呢!七七,我期待着看你在画展上的表现!”
“恩,不会让你失望!”七七颇自豪地一笑。雨荷扬起嘴角,轻灵地挽过椅子上的粉红印花手袋,正要迈步时,一张纸却从袋子里缓缓飘落出来。七七反手捏起那张纸,举到眼前一看,心顿时如被揪着般紧涩地收缩——那张纸上的娃娃,身着红底黑蕾丝边公主裙的娃娃,黑发披散,一个血红色的蝴蝶结系在头上。肌肤胜雪,大大的眼睛,嘴唇被刻意多绣了一道血似的痕迹,手上交叉两枚粗针。和黄丫家的那个一模一样!
她呆住了,握纸的手神经质地颤抖,心脏不停地撞击着肋骨发出“咚咚”闷响。雨荷略带担忧地摇摇七七的手:“七七,你……你怎么了?”
“啊!没、没事。没事。”七七梦醒似的抖了抖肩,望着雨荷疑惑的脸,一句话正在她的喉间蠢蠢欲动,可她还是生生咽回去——“呃,还你。不早了,你快些回家吧!”
雨荷将信将疑地接过纸,朝七七道了声再见。七七礼貌地点头,望着雨荷那浅蓝的裙子摇曳在夜幕中,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