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音似渊,高音如峰;柔如天穹残光,刚若穿云裂石;快若疾风骤雨,慢似水波粼粼。
这浮世华丽万端皆在那一拨一捻之下。
“呵,这样的琴音,恐怕连忘尘公子也要侧目了。”姑苏洗也看见了,他温润的弯起唇角,眉眼含着七分欣赏三分笑意。
“听说那琴痴能召百鸟和鸣,有机会倒是要见识见识。”在场唯一一个对这琴不感兴趣的,也只有沧寒渊了,专注于怀中的美人,他随口提议:“你这么有兴致,不如以笛相和。”
抚摸着腰间玉笛,姑苏洗瞥了眼那道身影,摇头道:“我和不上,不是技巧的问题,这般肆意的弹法,我若相和反倒坏了琴中意境。”
还是第一次听这笛音独步天下之人,说出这等自愧弗如之言。沧离诧异的看他一眼,见堂内众人皆闭目倾听,一副为之痴狂的模样,就连那向来阴鸷的沧玉都沉浸其中,唇角的弧度不由得更大了。
忽然,那帷幔之后的人仿佛若有所觉,倏地看了过来。
是的,看了过来,即便隔着一层布幔,他依然能感受到那双邪气的黑眸。更有趣的是,仅仅交手一次,远远见过一面,这么浅薄的记忆里,他却可以笃定那少年的表情,必定是他所想象的那般。
红唇斜勾,一脸嚣张。
梵九邪的确如此。
先前锦娘想向她汇报,被沧离拦下,此时她也是刚刚才知晓这人竟也在场。素手拨弄着琴弦,眉毛斜斜地飞了起来。没有原因的,只是一束目光,她便笃定了对方的身份,犀利,深沉,霸道,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空气中,两道目光于帷幔交汇,火花四溅……
盛京的夏夜最是善变,方才还是月朗风清,这会儿绵绵小雨就下了起来。雨丝蒙蒙,将湖中心的八角楼阁笼在一片如梦似幻中,正应了那句连盛京的孩童都知道的:“一重烟雨一重楼,一樽清酒一樽柔。”
楼外雨打芭蕉,景色如醉,楼内胭脂飘香,笑语如歌。
几乎客满的大堂内,一方方雅座由珠帘屏风相隔,沧寒渊摇着手中玉杯,夸张地闻了一下,大叫道:“就这么杯酒就要卖一百两,啧啧,这钱是好赚,这烟雨楼的背后主子倒是会做生意。不如我也开个青/楼得了?”
沧离大刀阔斧地坐着,闻言嫌弃地白他一眼:“你那后沧,和青/楼也没什么分别了。”
“嘿!你不近女色,可不能让咱们都跟着当和尚。怪不得你家老太太又是装病又是上吊的……”话到一半,赶紧吞了回去。
沧离收回威胁的目光,食指轻轻敲着桌面,这话虽然难听说的却是事实,女人对于他从来敬而远之,想起自家老太太的难缠,剑眉微微皱了起来,总得想个什么法子,一劳永逸才行。
梵九邪弹下最后一音。
普通琴曲收尾,或悠扬或悲怆,大抵是呈着个减弱的走势。
可这一音,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高之清亮若一道炸雷在堂内响彻,如龙遨苍穹,凤鸣九霄,让所有人脑中一震,从沉醉中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