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缓缓爬上,时间已不知过去多久。青子逸依旧站在窗下,风離依旧站在门口,没有人出声,甚至连多余的动作都不曾有,谁都怕只要一出声就将这难得的氛围破坏。
门外,一只白茸茸的东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门,灵敏了鼻头嗅了嗅,然后像是看不见那窗下那静默的身影般,咚的跳上了书桌,就着青子逸日常喝茶的杯子,无比熟稔的啜啜的喝了起来,然后砸吧砸吧嘴,打算再来两口。
风離在千残的馋嘴将要再伸进杯中那一刻扑过来狠狠揪住了它。
青子逸的巫山君叶这六界可都没几个人能够喝到的!而这只却这么随意的就着青子逸的茶杯在主人的面前,不对,是背后,若无其事的喝起来了。虽说之前也有几次,但都是青子逸不在,风離便也只是说了它几句,如今这……
风離揪着不断挣扎,还给她白眼的千残默默的回头,却发现青子逸已经转身,眼神却没有看向那将被惩罚的千残,而是定定的看着她。
风離没来由的心虚,低头,轻声唤了句“师傅。”总的来说,东海之行她的任务是完成了,但也仅仅是完成了而已,这顺带惹出来的麻烦却是谁都未曾想到的。况且,她还一直和镜无辞一起,若让青子逸知晓……
她低着头,耳朵却一直关注着八方,直至那沉稳的脚步声朝她迈过来时,她心里突的就有些慌乱了。
终于,那双从来一尘不染的布鞋站定在她跟前,清冷的声音从她头上传来,“安宁,把手给我。”
“嗯?”风離忽的抬头,看着面前站的过近的青子逸,不知所措。她的鼻子,就擦过他胸前的衣衫。
青子逸看着那双澄澈明眸里一闪而过的窘迫,他伸手,接过风離手上揪住的千残,随手一扬,还来不及嚎叫的白茸茸就直溜溜的被丢出了房门,只听得一声惊悚的骨裂,然后彻底湮灭。
风離看着那一道白茸茸的“光”消失在眼前,突然为千残觉得悲哀。碰上青子逸,从来都是死路一条,即使千残还是青子逸带回来的,即使千残每日在青子逸眼前晃荡了三年多……
“师傅,千残会不会被摔死?”
“它不重要。”
……好吧。这才是青子逸的标准答案。白茸茸在他看来就跟路边上一根草一样,碍着他了一脚踢开就是。
青子逸执起风離的手,眼神定定的看着已经被千残治好的手腕处,一直没有动作。
阳光正好打在青子逸身后,这个时候的他宛如从天而降的神,正带着微微温情的看着,看着风離。而从不曾主动靠近过谁的青子逸,握着风離的手,良久良久。
微风拂起青子逸的墨发,吹到被青子逸握住的如玉般手臂上,有丝丝轻痒。这样的青子逸……不是冷如寒冰的青子逸,不是决绝无情的青子逸,不是睥睨众生的青子逸,不是茕茕孑立的青子逸。那眼前的青子逸,是谁?
在这静默流年,不知是谁的呼吸乱了,将心湖吹皱,将埋藏在心底的情愫,轻轻的唤醒,将掩藏在斑驳岁月里寒冷的往事惊醒,从此乱了心,生了情?
风離嗫嚅道了声,“师傅……”
青子逸如被惊醒般收了手。
手心忽然就觉得有些空落落,连接了心脏处,丝丝凉意。
房内不知怎的陷入了死寂,谁都没有说话。
究竟发生了什么?此刻的青子逸竟多了一分犹豫不决。
终于,他清寂的的声音响起,
“安宁,梧月身为天女,即将嫁与北海储君楼寒,”他忽的又顿了顿,似乎在措辞,又似乎不忍说什么。“你昨日……”
青子逸来不及说完,风離轻笑打断了,她突然想起,这似乎是她第一次打断青子逸的话。
“师傅,昨日之事我已经忘记。”她平实无华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毫无畏惧的接受青子逸的审视。青子逸从不问世事,再者,梧月伤她这件事真的很不值一提,没有必要让青子逸为了她去和仙后讨个公道。若真的如此,那不正是如了梧月的意?她不需要这样的庇护也不想让青子逸为难。
青子逸看着一脸淡然的风離,目光有些空远,“安宁,这只是暂时的。”
“嗯?”暂时的?是梧月的欺辱?她毫无反抗的能力?她疑惑,但青子逸却没有答话。
“寒峥离开了。”
这句话才是重点,而他最终还是决定告诉她,即使不用猜测也都知道,那双洞悉澄澈的眼里此刻已经饱含了泪。他一直在想将这个消息永远埋藏,但是,他知道寒峥对风離的重要性。
人仙有别,她只是在巫月山呆了三年,只长了个头,长了年岁,而寒峥,却已经老去。生死轮回,原来这般无力。她还来不及看一眼那个如茶般温暖的男子,他,已经离她而去。
滴滴清泪,无声的落下。那双澄澈的眼里,盛满了悲伤,而风離,不言一语,静默的站立着,透着一股坚韧的疼。
无声的悲痛弥漫整个房内,看到风離的清泪,青子逸缓缓别过了头,看着窗外盛开的红莲,心绪如潮。他不会告诉风離寒峥的真实身份,如若可以,他希望寒峥来世再也不要和风離相遇。
“安好,宁静”这是寒峥的绝笔,青子逸不相信这是巧合,但他希望风離和寒峥之间的渊源不要太深入,因为寒峥注定得不到,而风離注定不能拥有。
…………
寒峥的离开,成了风離心里一道沉痛的伤,这一段日子风離都心绪不宁,即使每天晚上千残都挨着她睡觉,可她从来睡不安稳。心口像是裂了一道浅浅的纹,经由时间的敲打,慢慢的碎裂。
这几日,她没有去过栖凤阁,没有见过青子逸,她知道,他在给她时间,让她自己走出来。当她终于把情绪收敛,将寒峥的死封进心底时,青子逸告诉她,以后每日里青子逸将亲授她心法,要她一起闭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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