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个膝盖头想都知道周墨涵那家伙这是在意图掩盖些什么……所谓的网球拍袋子，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道具罢了。
然而，现在真正要紧的是，那网球拍袋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鉴于网球拍袋子的容积，能装下的东西自然很多。
但对于周墨涵那家伙来说，里面所装着的，笃定是一件不可缺少的、同时也不能被他人发现的东西。
那又会是什么呢？
必不可缺的东西……
不能被他人发现的东西……
行凶必备的东西……
能把地面和墙壁豁开裂痕的东西……
能瞬间将人如同牲畜般大卸八块的东西……
——是凶器。
——是刀剑。
——而且，不是一般的刀剑。
按长度而言，网球拍袋子刚好能容纳进一把刀剑，甚至有余；
按逻辑而言，刀剑作为至关重要的行凶兵器和证据，既是必不可少的，也是容许被他人所察觉，所以才要以防万一，一天到晚带在身边，以做到完全寸步不离吧。
再尔，秦约洛也曾经领略过周墨涵的力量……一开始将其误认为体育专精的学生，但现在看来，若不是上课要求的话，他基本上连座位都很少离开，更谈不上什么体育锻炼了。
没有时常体育锻炼却还能保有如此的力量，还用说什么吗？恐怕，周墨涵曾经练过武术。
而且，他所达到的造诣，绝不是基本防身术那种那么简单。
无论后人怎么美化，说华夏武术贵为庄严肃穆的运动，是以修身养性、强身健体为宗旨的，也掩盖不了武术起源的罪恶性——没有任何一种武术，一开始不是以更好的杀人为目的。
所谓的“武术套路”，无非是为了让人更好地记忆杀人的技巧。
现今依旧存在的任何拳法、剑术、刀法，无一例外，皆是“杀法”之大成。
而与此等“杀法”有过亲密接触的人，会不会有更大的嫌疑呢？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了吧。
但，以上这些，都是秦约洛的臆测而已。
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他自己也很清楚这点。
也许，这些推论听起来是带有“异常煽动性”的“天衣无缝”，但实则上，在细微之处，还是有很多地方值得好好斟酌。
至于谁规定带着网球拍袋子，里面就一定要装网球拍才行……不仅如此，还要作为袋子的主人，一定要懂得如何打网球……这听上去就显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粗俗点来说，袋子是我买的，要怎么用是我的事情，老子高兴的话，用网球拍袋子装一袋子老干妈辣酱你都管不着我。
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
至此为止，周墨涵还有为自己洗脱罪名的机会。
只要袋子里面装着的东西，是无关紧要的事物的话——
说到底，他也就是一个显得有些特立独行的人罢了。
但在验证自己的观点之前，还要稍微委屈他本人继续担任“犯罪嫌疑人”这个角色。
而验证的时间，秦约洛在回去教学楼的途中就敲定了——就是今天下午放学的时候。
秦约洛把自己的推测全部告诉了贾尚玲，而贾尚玲也没说什么有太多的疑问，仅仅是皱了下眉头，望向最后一排仿佛是与世隔绝的周墨涵，小声用奇怪的语调问了一句：“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要搞不好如果……他真是什么杀人魔的话，一定不会放过我们两个的……”
见到贾尚玲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秦约洛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在这个距离，就已经能够感觉到周墨涵发出的阴郁气息了。
“总之，先试试他再说。”说着，秦约洛从从笔袋中掏出了一块超大号的橡皮擦——虽然看上去质地柔软，但被它砸到脑袋，还是相当不妙的。
“这橡皮你拿着，对着我扔——”
调整了下角度，秦约洛小声地向一旁的贾尚玲交代着，然后就把橡皮擦递给了她。
“等等……这是要干什么？”
一时间，被秦约洛的行为搞得有点摸不着脑袋的贾尚玲，只是紧紧握着橡皮擦问道。
“哎呀，你不要问这么多嘛，你只管扔就对了。”
对于“理由”这种其次的东西，此时此刻的秦约洛则是一概不想搭理。
“……难不成……约洛……你有那种奇怪的趣味吗？这个玩法还真是……我应该说‘前卫’吗？”
不知为何，贾尚玲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起来。
倒是秦约洛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喂……那边的少女哦……不要在动情了……”
“我哪有动情啊！”
说着，恼羞成怒的贾尚玲就将手中的橡皮擦一把往秦约洛的脸上扔去，然而，估算好时间的秦约洛只是侧了侧脑袋，橡皮擦就贴着头皮飞窜过去，直奔——
周墨涵的位置。
然而，无论是下一秒，还是下下一秒，那个角落都没有发生任何动静。
那块橡皮擦，仿佛是在严冬里滚入寒冷湖水中的小石子那般失去了音信。
不……倒不如说，秦约洛正期待着这样的情况发生。
转过头去的时候，周墨涵正抓着橡皮，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们两人。
被瞪得有点发毛的贾尚玲悄悄地躲在了秦约洛的身后，紧紧拽着秦约洛的衣角小声说道：“喂……你可没和我说要扔他啊……现在可怎么办啊……”
“唔……随机应变吧。”
“这算哪门子应对方法啊……要不、要不……要试着好好、打声招呼吗？”
——我绝对不会去的，拜托你们了。
贾尚玲的话语里，有着这么一层微妙的语意，正敦促这作为事件始作俑者的秦约洛走上前。
没办法，只好妥协了。
想到这里，秦约洛赶紧扯起嘴角，装出一副不好意思赔笑的样子，挠着后脑勺，迎着周墨涵的视线，走上前去客气地说道：“啊，真好不意思啊，周墨涵，刚才和贾尚玲有点玩过火了……橡皮擦，没扔到你吧？”
秦约洛的目光，落在周墨涵手中的橡皮擦上——
很明显，最后一句话，是试探性的问题。
“哦……这倒没有，但着实是吓了在下一跳，忽然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在下只好伸手抓住，没想到竟然是一块橡皮擦。”
这样一来岂不是比一开始所设想的结局还要可怕了么？
这样的事态发展，是秦约洛始料未及的——原本他只想测试一下周墨涵的运动反射神经……听闻如果是常年练武之人的话，比起一般人，在反射神经方面，会更加优秀，就算是被他人以飞石偷袭，亦能将其凌空击落。
但也仅仅是“凌空击落”的程度罢了……周墨涵现在可是“凌空接住”……
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这到底要有多可怕的反射神经、视觉神经、运动神经才能做到这一点。
继师如琪那次之后，这是秦约洛今天第二回好好捏了一把冷汗。
好在，这些内心的波澜起伏并没有表现在脸部表情上，它们被掩藏得很好。
那既然如此的话，倒不如乘胜追击。
“那可相当厉害啊……周墨涵你学过武术不成？”
问题脱口而出的瞬间，秦约洛就为自己的自作聪明感到了后悔。
在问题都还没问完的时候，周墨涵的脸忽然就紧绷了起来，目光也变得如猎鹰般锐利，稍稍扫了秦约洛一眼，就足以让他不寒而栗——
那是“猎食者”才配有的可怕眼神，但转眼间，他又红着脸，有些拘谨地微微颔首，小声说道：“闲暇无事时候，稍稍有过一点研究……但学艺不精，不敢在他人面前班门弄斧，此次献丑，着实令在下倍感惭愧、诚惶诚恐。”
——这家伙……该不会只是单纯在害羞吧？
“啊不不不……那很厉害啊，就像是武侠小说一样，我还不知道周墨涵你懂这么厉害的东西呢。”
“您过奖了……在下不过是运气好点恰好接住橡皮擦罢了，不过——”
“嗯？”
“在您身旁那位姑娘的力气着实是惊人，仅是如此简单的一击，就让毫无防备的在下差点倾倒在地。”
——这、这、这……这又是在演哪出呢……
“……哈哈哈哈，周墨涵没想到你还挺会开玩笑的……”
——虽然总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
这种情况下，不傻笑的话，秦约洛真的想不出有其他反应可做。
倒是这般笑容以后，周墨涵紧绷着的脸也稍稍舒展开来，虽说是不大自然，好歹还是勉强在勾起一丝微笑以表善意。
“嗯，对了，这块橡皮擦，应该是您的吗？”
“哦，是的。”
“那就请您好好保管吧，这种学习必备的小东西，经常很容易不见。”
说着，周墨涵就将手中的橡皮擦递给了秦约洛。
简单道谢以后，怎么过去，也就怎么样回来了。
只是一时间，也被贾尚玲拽去了角落问道：“怎么样，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除了能‘凌空接下高速橡皮’这种事情以外，感觉起来……周墨涵那家伙……怎么说呢，大概是就是外表看起来比较阴郁而已吧。”
“外表看起来比较阴郁？那是啥？可以吃吗？”
“好啦别开玩笑啦，现在看来的话，那家伙单纯是个不擅长言辞又容易害羞的人罢了，也可能是对‘说话’存在某种程度的自卑心理，交不上朋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才会把自己埋到‘金山’里面吧。”
“金山？那又是啥？可以吃吗？”
“沉默是金啊……叫你平时不多看点书。”
经过这么一番交涉以后，秦约洛倒是不大清楚自己究竟是在为增加周墨涵的嫌疑而战，还是说为了消除周墨涵的嫌疑而战。
总而言之，现在的感觉是，周墨涵，为人方面没什么很大的问题，但以他的性格，似乎很难做得来像是连环杀人这般穷凶极恶的事情。
当然，基于所谓“知人口面不知心”的前车之鉴，这点程度的来往，说实在，很难洗脱掉他作为杀人魔的嫌疑，倒不如说，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能够凌空接住高速物体，这样异于常人的运动反射神经，让他的嫌疑变得更加巨大。
就算他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秦约洛也觉得没什么好惊奇的。
人性，本来就是这么一种难以捉摸、虚无缥缈却又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东西。
总归是——还是拿证据说话吧。
“那……周墨涵，他到底有没有嫌疑？”
“有。而且还很大。”
“等等……这要通知冷警官吗？”
“还不需要劳烦到她，在学校这么多人面前，就算他真是杀人魔也绝对不敢随便乱来。”
杀人魔作案时间，一般都是从十二点以后的深夜，到今天为止，他还没有在光天化日之下作案的例子。
“唔，这话倒是在理，但下一步要怎么做呢？”
“事到如今，纵然是千百个不愿意，恐怕也要来一次翻箱倒柜式的‘大彻查’才行。”
“你该不会想着……打开周墨涵随身的网球拍袋子吧？”
看来不仅是秦约洛，就连贾尚玲也明白了那袋子的重要性。
“也只好这样子了吧。”
“总感觉……怎么说呢，有点不放心，我总觉得打开以后，好像会相当不妙的样子。再说，周墨涵明显是对那个袋子寸步不离的样子，要靠近都不容易，还说要打开……”
“放心好了，山人自有妙计。”
在秦约洛的心中，已经完成了名曰“调虎离山”的计划。
放学后的课室，除了还在默默捡拾着书本的周墨涵以外，空无一人。
眼见着气喘吁吁的少女夺门而入，纵然是徒手能接下高速运动的橡皮的周墨涵，也在一时间陷入了迷惑——要说的话，他不至于拥有仅在破门瞬间就勘破事实真相的强大洞察能力。
要说反应的话，此时此刻，他更接近一个普通的少年，仿佛是被少女身上紧张的气息所感染一般，周墨涵也不禁有些焦急了起来，放下手头的书本，走上前一把扶住了上气不接下气、累得靠在门边的少女，问道：“怎么了，同学？有什么事情吗？”
周墨涵边扶着少女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一边关心地这么问道。
“横、横幅……”
少女断断续续地说道。
“横幅？”
但单凭这两个字，或说，这一个词语，要推断出少女的意图，可并非易事。
周墨涵没有只是着眼于词语本身，而是把目光落在少女被汗水所浸染的脸庞，方才发觉她原来是自己的同班同学贾尚玲——要说周墨涵对她最深的印象，莫过于就是先前她用橡皮都能击出如同石块般效果。
不过，这不是重点。
“横幅……缺人手……挂不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