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子逸不是圣人,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悲天悯人。
徐才东的事情对吕子逸不过是件茶余饭后的谈资。
三年的记者生涯让吕子逸懂得了什么叫浅尝辄止。很多事情其实并不需要真相,当然,也因为明哲保身的观念,让吕子逸遇到一件改变他人生的事情。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嗯,好的,等忙完这阵我就回来看看浩然弟弟,嗯,到时电话联系。”
挂断电话,吕子逸长出了一口气。
电话中的浩然弟弟原名叫林浩然,是吕子逸的堂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性格孤僻,喜欢一个人独处。吕子逸的舅舅也就是林浩然的爸爸从吕子逸母亲那得知吕子逸经常和精神病人打交道,想着看能不能让吕子逸回老家住几天,开导一下林浩然。
把采访需要的工具装进手提箱,吕子逸整理了一下桌面,提着手提箱出门了。
抬手看了一下时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吕子逸养成了有事没事看看时间的习惯,嗯,九点半了。应该可以争取在吃午饭之前采访完这个病人。
这次需要采访的病人没有住在精神病院,从照片上看这次的病人挺漂亮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其实很多精神病人没发病的时候和正常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采访精神病人需要准备的工作不少,最重要的一点是你需要获得他们的认同,换句话说是要让他们以为你能理解他们。并不是所以的精神病人都这么乐意和正常人聊天。
吕子逸提着手提箱来到了报告里写的地址。按了一下门铃,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虽然穿着打扮挺干净的可还是掩饰不住眼底的疲倦。
“你好,我是新视角杂志社的记者。”吕子逸开门见山道。
“吕记者是吧,我姓江,相信我老婆的大体情况你也了解了。不过我等会要去公司,没什么时间陪你,可以的话请尽快结束采访。”
不等吕子逸回复,那个姓江的先生示意吕子逸跟上就转身走进了其中一个房间。
一进房间,一股仿佛是因为空气不流通而引起的霉味扑鼻而来。房间不大,窗户紧闭,窗帘也拉得死死的。
江先生露出了歉意的表情:“我妻子是一年前出现这种症状的,医生说并不是因为什么刺激造成的,再加上没有暴力倾向所以不建议我把小萍送到精神病院。”
吕子逸表示理解:江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胡女士单独聊聊,额,您别误会。
“当然不会,不过既然不需要我做什么那我就先回公司看看了。”
吕子逸把手提箱放到梳妆台上,目光没有从这个叫胡萍的女人身上离开过。
胡萍的瞳孔没有一般的精神病人那种涣散的样子,如果说她是正常人或许吕子逸都会相信。
这个女人看上去很正常,端庄的坐在床边。眼角的鱼尾纹并没有给她的形象扣分,反而多了一种岁月沉淀的美感。
报告上说她是个生物学博士,吕子逸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女强人怎么会变成一个精神病人。
吕子逸试探着问:能和我聊聊吗?
胡萍转了下身子,一脸诧异:不好意思,刚才我在想事情,没注意到你。
吕子逸轻车熟路的回应:额,没事,方便说说你刚才在想什么吗?
胡萍:你不能理解我的想法。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在称述一件事实。
吕子逸并不是第一次被精神病人拒绝,事实上想要取得精神病人的认同并不难。因为在精神病人的认知里面他们的世界观并没有错,想要获得认同只要证明你能理解他们。
吕子逸摆出了一个自认为很温暖的微笑,尽量控制着让说话的语调显得温和:我当然能理解,我们是同一类人。
胡萍:他们说我是精神病,你也是?
吕子逸摆摆手:精神病?不不不,只是他们不理解罢了。打个比方,在几百年前,你对当时的一个顶尖学者说以后会出现一种叫小小的像个盒子一样的东西,可以让距离很远的人随时随地互相聊天,只需要依靠这个盒子里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卡片和绕着地球转的卫星就可以达到。他一定以为你是疯子,额,我是说精神病。
胡萍颔首:看来你能理解我。
吕子逸接着说:所以在我看来我们并不是精神病,我们只是思维超前,而平凡的人无法理解我们所说的,就将我们定义为精神病。
胡萍认可了吕子逸: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对错,大多数人觉得对的那就是对的。不过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吕子逸不着痕迹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现在可以说说你刚才是在思考什么了吧。
胡萍:在你看来我们是什么?我是指所有的,包括所谓的正常人。
吕子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们……都是人吧。
胡萍:人只是一个称谓,可以是老鼠,大象,只不过是一个称呼,这并不是答案。
吕子逸:额,抱歉,我对哲学并不是很了解。
胡萍:你知道我是一个生物家吧,一个人从出生到死去,每个人都重复着这样一个动作。那么到底是谁规定人必须从生到死。
吕子逸:这是规律啊,每个生物都必须遵从的规律。
胡萍:那么这个规律是谁制定的。
吕子逸:这不是谁规定的吧,这是自然规律。
胡萍:到了一定年纪就会死,这是谁告诉你的。
吕子逸:非要说是谁的话,应该是大脑吧。
胡萍:你的答案很接近了。可是为什么大脑会告诉你这件事。
吕子逸:因为我是这样认为的啊。
胡萍:不对,大脑也只是一群庸俗之人给它取的名称。大脑不过一堆肉,怎么会产生思维。就好比你看一行字,脑袋里会不由自主的念出这一行字,可你并没有说话,那么这些声音是怎么产生的。
吕子逸:你的意思是?
胡萍:我们每个人都是大脑的奴隶。
吕子逸有种很荒唐的感觉:可大脑是属于我自己的,总不能自己是自己的奴隶吧?
胡萍:你还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大脑并不是属于你的,这样跟你说吧,属于你的就是你大脑那一堆肉,并不是大脑的思维。这堆肉只不过是思维的载体,这个思维是独立的,他有自主的想法,他会将这个想法灌输给你,让你跟着他的想法行动。
吕子逸觉得他后背有点凉:可这只是你的猜想而已吧
胡萍:不,我有证据能够证明。
吕子逸:不用了,我想我已经理解你的意思了。祝你能够摆脱大脑的控制。
吕子逸几乎是落荒而逃,当离开胡萍家的时候吕子逸才放松了下来,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耳边还回响着他离开时胡萍那诡异的笑声,没错,就是诡异。
……
写完了今天的报告,吕子逸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换下了睡衣,他决定出去走走。
夜色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迷人,灰蒙蒙的,正如吕子逸的心情。或许在现代的大都市中很难找到真正的安宁,不是生理而是心理上的安宁。
街上没什么行人,毕竟已经是深夜了。午夜的大排档也已经打烊,路边还有一些站街的小姐,穿着惹火暴露的服装等着生意上门。
路边一些供行人休息的板凳上躺了几个穿着破旧的乞丐。吕子逸忘了是谁说过的了,看一个城市的文明程度不是看这个城市的楼有多高,而应该去一些偏僻的角落看看这个城市有多少乞丐。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有的人吃饭点一桌子的菜,却只是为了图个面子。而有的人为了一个馒头可以丢掉尊严。
也不能说这个社会不好吧,怎么说呢,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吕子逸在街上闲逛了半个多小时,夜店门口一些醉酒的男男女女从他身边走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吕子逸喜欢上了半夜闲逛。可以让人以一种超然的视角去观看民生百态。
这,也是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