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妖生来便善于作画,这已众所周知。
但最为奇特的是画妖锻炼其魂,以魂为笔绘出来的丹青竟可将画中之物化为现实!这便是魂画受三界所追捧,画妖受别族所争夺残杀的原因。
但因为绘制魂画,画妖需付出的代价太大,不仅要忍受万般痛苦,画妖还需付出三百年的功力于一魂。
于是,“魂绘丹青”被画妖一族视为禁法,一经发现动用此术,族中长老将抓捕其回画谷,终身囚禁。
即便族规严苛,却也少不了贪婪之人按捺不住触碰禁忌。因此,画妖一族才难以传承下去。
若要问魂画是如何绘出,倒还真有些令人发指。
画妖需以法术引出自己的一魂,莫说生不如死,也能与剥皮抽筋之痛相媲美。
继而将魂化为画笔之形,再以画妖之血为墨,绘丹青于人皮之上。
画完,这一魂便会与画相合,消散于天地间。
燕长欢细细沉思,虽心生畏惧惶恐,但双眸再睁开已是坚定之色。
她红唇紧抿,再阖上眼,脸色随着法术的光芒愈来愈亮,映得惨白,血止不住的从口中吐出,一缕白色细丝随着法力的包裹由燕长欢的胸口缓缓抽拉而出。
当法力渐渐平息下去时,一个与燕长欢全然相似却透明数倍的淡影端坐在燕长欢面前。
失去一魂便是一番重创,燕长欢只觉口中腥味翻滚,却已顾不得那么多,魂魄若是脱离本体,不出一个时辰便会消散。
她轻轻扬手将那飘渺的一魂收于手掌中,以法术层层锻炼那一魂,而魂所受的痛苦会一一反转回燕长欢自身。
引魂之痛未愈,又增添炼魂之痛,燕长欢的脸色变得近乎透明!她紧咬着下唇,以此缓解疼痛,可身体上的痛苦却远比不上灵魂带来的折磨。
当燕长欢几近昏阙时,一支半透明的灰白画笔才堪堪成形。此时燕长欢元气大损,颤抖着手才堪堪提起悬于半空的画笔。
就在同一时刻,距离京城上万余里的画谷之中,八名盘膝坐于溶洞中的老人齐齐睁开了双目。一名老者捋了捋白须,叹息:“欢儿还是破了戒,命由天定,这劫难果然躲不过……”
而画坊中,燕长欢左手抬起时,只见白光一闪,手心浓稠的鲜血涌出,顺着纤细的手指流下,砚台被血染红。血渐止时,才可见那道深可入骨的伤口,触目惊心。
将灰白的画笔浸入血中,一张干干净净的人皮铺在一旁,鲜红的血在惨白的人皮画纸上留下一笔又一笔,红白对比异常诡异。
血本不适于作画,但此刻经燕长欢之手,妙笔生花,笔落处异常优美。
画中,一名女子身姿曼妙,浅笑嫣然,在血的点缀下犹如活物一般,画的正是那日容久带至画坊那幅画卷上的女子。
女子身旁是一个眉目俊雅的男子,同样笑得温柔,男子正是昨日的容久。二人携手而立,相视而笑,俨然如同神仙眷侣。
凝视了血画片刻,燕长欢眸中落寞之色闪过。
再沾血,于画纸上方题句。
佳人红袍重归来,君子含笑如花开。小篆秀美,却隐约可见一缕英气。
在最后一笔悠然滑下,画上红光大作,魂幻化成的画笔飞离燕长欢无力的手,附于画上融于画中,渐渐散去。
长吁了一口气,淡淡笑了,目含苦涩。
再抬眼望去窗外,天色已晚。燕长欢突然微蹙眉,看向手心伤口,略是血肉模糊,轻叹。并未仔细包扎,只随手扯了布条绑上。
收起画卷,走出了画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