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壹首〉
城北有一座画坊,名“浊华”,当年名响京城的第一画师便是其坊主。
虽说名扬千里,众人也不过为其取一笔名“长欢”,倒是无人知其真名、窥其容貌,只知晓那位以一幅名曰《桃花长欢图》的笔墨画名声大作,“长欢”这笔名便是来源此处。而不为所知的是,这姑娘的真名恰巧也带有长欢,姓燕,名长欢。
却道那人性格极为古怪,自出名以后便再未作画,即便是绝色佳人亦或是皇亲国舅以重金求作,也不见得成功。
如此淡薄名利之人倒成了百姓茶前饭后的谈论话题,亦成了被恶损声誉的对象,这般久了也未见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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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坊久久未被推开过的门,“吱吖”地沉闷叫唤了一声,缓缓打开,门开时只见扬尘飞舞。
“没想到曾被踏破门槛的‘浊华坊’竟会冷清如此。”推门而入的男子淡淡勾唇。
女子平静而生疏的声音由画坊中屏风之后传出:“公子若是为了看本坊笑话而来,请回吧。”
“非也非也,长欢姑娘说笑了。在下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不知姑娘能否应下容某这小小的请求?”见对方久久未答,容久再次启声道,“若姑娘愿意帮这小忙,容某愿为姑娘还一心愿。”
“如此听来,容公子似乎是本主天大的贵人呀。”女子轻笑,“所为何事,不妨说来听听再做打算也不迟。”声音依旧如一汪静水般平静,却是那般悦耳,一字一句都如同在拨弦奏曲。
“容某想向姑娘讨一幅画,以达成容某一愿。”容久自顾自走向了屏风前侧的桌椅,轻轻拂过桌上的雕花。
这名画坊,倒是单调得很,前厅仅置了一桌两椅,再便是那精致屏风与其后方的桌椅罢了。如此看来,整幢屋子里,除了屏风桌椅做工精细外,再无他物了。
只令人觉得,甚是寒酸。
屏风后方的女子察觉到他的靠近,端茶的动作都略显僵硬,犹豫片刻:“不知你想要达成怎样的愿望?”
“佳人红袍重归来,君子含笑如花开。”说着便打开了一幅画卷,其上是一位极为俏丽的女子,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眉目清秀,到也有那么几分倾城之气。
正当容久举着画卷淡笑望着做工精美的屏风,一道火红的身影自屏风后走出,那长裙真如浸了血一般,红得刺目。
迟迟现身的燕长欢容貌清丽脱俗,却是带着几分稚气,与如此张扬的红衣倒甚为不合,硬生生染上了些许红尘凡俗之气。
站定,瞥了一眼画卷示意他自己知晓了,恰巧又瞧见容久别有深意地盯着自己,燕长欢略有些不适应的扬了扬手,似想岔开话题:“你且稍坐片刻,我命人备一壶茶。”
容久顺势坐下,慵懒轻笑出声,略带几分探寻的目光打量着她:“其实长欢姑娘大可不必勉强自己一身红衣,只需按你自己的喜好,白裙不换,以纱遮面。”
燕长欢垂头沉思片刻:“与你无关,衣着如何是我的事,不劳容公子挂心。”一股无名之火窜上心头,语气也随之加重几分。
容久略感讶异,作出一副不觉其怒气的模样道:“你唯独适合穿白裙,太过于妖冶的火红色倒埋没了你的气质。”
无人接话,二人安静了好一会,直到丫鬟端着一壶热茶上前来。
见此,燕长欢抬手接过木盘,青花瓷杯轻置于桌上,黄绿色茶水随着茶壶倾倒漫入杯中,茶香四溢
“慢品。”女子摆出一副待客的模样,温和且生疏,笑容本恰到好处,容久却不禁心生不爽。
抿一口茶倒觉得这茶不仅中赏,还中品。上好茶叶,茶艺极佳。
蹙紧的眉宇顿时舒展,容久赞赏一笑:“不错,尝得这般好茶我可是挣了。”
只见燕长欢垂头,神情似是不清不楚,不住弯起的嘴角却未被发现。
再抬头,燕长欢浅笑:“你的画,我答应了。”
听此,容久微愣,淡淡道:“多谢。”
话落,他缓缓起身,刚要迈开步子走出画坊,稍回头:“长欢姑娘若是画好了我的心愿,那便带着在下的心愿来容府寻我,再会。”
本是说完了,但又想起什么:“下次再莫穿红裙送画。”说罢出了画坊,轻轻合上了朱漆木门,画坊中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燕长欢正要应知,闻得最后一句话,只怔怔望着容久离开的方向,苦涩一笑,失落尽显,嘴里喃喃念着:“这么久了,我终究还是不如他所心仪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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