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他仔细看过去时,发现路边除了一个将死之人以外,什么都没有,他缓缓转过头继续前行。
然而,就在他转过头去的一瞬间,一阵风吹过。
女子脸上遮住脸颊的的发丝被微微掀起几缕,男子转过一半的头忽然猛然停住,他定定的盯着女子的脸。
这是一张非常惊艳的脸,此时此刻,女子长发凌乱,身上的白衣也破败不堪,半个身子掩埋在黄沙之中,随着沙风一阵阵刮过,正慢慢的被黄沙慢慢吞噬。
惊讶,疑惑,激动,不解……各种情绪如同山间的流云一般在白衣男子的眼中飞快闪过。
他纵身跳下坐骑,飞快跑到女子身边将她抱起,伸手拂去她脸上凌乱的长发,仔细的看着她的脸,仿佛要仔细确认什么一样。
白衣男子惊讶的看着呼吸微弱的她,忽然开心的笑了。
那笑容,仿佛小孩得到了最心爱的礼物,笑得天真而真实。
“大哥,怎么了?”一个皮肤白皙的红衣男子骑在骆驼上走过来,朗声问道。
他正要下来看时,忽然看见了那女子的面容,他眼中同样是掩饰不住的惊奇诧异。
他骑在骆驼上,冷静的看着白衣男子将女子小心扶上坐骑,又小心的将她靠在自己怀中。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有些疑惑的看向四周,荒无人烟的大漠中,只有漫天的风沙。
“加快速度,到前面驿站休息。”白衣男子扬手一声,似乎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欢乐,红衣男子看着他怀里的女子,嘴角扯出来一个冷笑的弧度,快速跟上了队伍。
没有人能够看到,一个孤独的绿色身影远远立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他手中握着一团绿色的荧光,雕塑一般立在沙丘中。
那荧光是安醉墨在龙系洲内的记忆。
在他将安醉墨放在沙漠之中时,他用灵力抽出了安醉墨的这段记忆……
最终,他缓缓抬起右手,将那团绿色的荧光举到自己胸前,痛苦的低垂下头,缓缓将荧光按入了自己心间……
安醉墨这一觉睡的很长很长,睡了好像有一个季节那么长,朦胧之中感觉有人附身看她,隐约之中叫了一声“三哥……”那人的身形微微顿了一下,待看清眼前之人,方觉自己喊错了人。
那人一袭白色长衫,纹理精细高贵典雅,温柔的眉目仿佛春天的涟漪,俊美的五官,完美的轮廓,一双黑眸如云雾后的朦胧星子。
他似乎并没有听见她方才的话“你醒了?”他脸上绽放出一个温柔而惊喜的笑容,一双墨玉黑瞳瞬间雾气尽散,晶亮而温柔的看着她。
安醉墨坐起身来,这是一个精致的房间,旁边的香炉里袅袅游出丝缕青烟。
低垂的帷帐挡住了夏季的阳光,珠帘之后的光影摇曳着阳光洒在整个房间之中,使得整个房间如水波般灿若韶华。
这是哪里?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安醉墨看着白衣男子,忽而觉得那黑眸分明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她静静看着他,半响“我们,见过吗?”
男子一双眼眸如斗转星移,却一直含笑看着她“姑娘晕倒在大漠,我的驼队偶然路过,将姑娘救了回来。”
说完,他依旧含笑看着她,似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大漠?”安醉墨非常惊讶,眼神中有些恍惚。
白衣男子捕捉着她的神情“姑娘怎会一个人晕倒在大漠?”
安醉墨努力的开始回想,自己当初进龙系洲内去寻找清浅,最后的记忆,似乎是在龙系洲的树林里,那之后……
……
安醉墨努力的回想着,却始终想不起来后面发生了什么,一个个碎片一样的片段在自己头脑里闪过。
忽而是一个绿色的身影,忽而是一棵参天的大树,忽而是一朵殷红的鹃花,忽而是满眼的翠竹……
她觉得头很疼,双手扶着头,努力的摇了摇,忽然,一只修长的手抓住她扶着头的手臂,将她拉回了现实,他有些紧张的看着她:“怎么了?”
所有的片段一瞬间消失了,安醉墨有些惊慌“怎么会……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白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静静看着她,声音如同平静的春水“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姑娘重伤初醒,还需多加调养。”
安醉墨看着他一双黑眸,这才想起自己竟还未答谢于他“素味平生,多谢公子搭救。”
白衣男子从她身上移开了灼灼目光“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在下白羽铭”说完对着她优雅行了一礼。
他起身走向旁边的桌案,提起水壶缓缓倒了一杯茶水,将茶水送到安醉墨面前。
安醉墨接过他手中的茶水,浅浅的喝了一口茶,那茶应是上好的乾红,入喉甘甜,回味似蜜。
安醉墨抬头打量他“羽公子,我看公子中原装束,不知怎会在这漠北之地?”
白羽铭笑看着她“我乃南邺人,此番在此地采办些货品,要呆上一段时间。”
“醉墨叨扰,给公子添麻烦了”说完微微朝着白羽铭欠了一欠。
白羽铭嘴角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温润的茶水从喉间浸润而下,如淡蜜般回味悠长“醉墨?……这是你的名字?”
安醉墨答道:“我姓安,小字醉墨。”
“月明何忘机,云醉安舞墨……”白羽铭浅浅押了一口茶,嘴角勾起一丝优美的弧度。
安醉墨微微愣了一下,她的小字是墨凌枫亲自所起,源自上古时期一首佚名古词。
由于此词是用上古崋甲文所写,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白羽铭出口成章一语便道破了她名字的出处,让她微微感到有些惊讶“羽公子竟然知道……”
白羽铭微笑“家父喜爱收藏字画,家中也收藏了一些上古典籍,所以知道此诗。”
他上前接过她手中茶杯“小姐伤及内里,需要调养一段时日,这处行馆是我家中产业,平素并无闲杂之人,小姐若是信得过,可以放心在这里修养。”
白羽铭脸上的微笑迷人而温柔,香炉里的熏香缓缓萦绕在整个房间,安醉墨抬头正要跟他说些什么,忽明忽暗的天空上太阳忽然从云间跃出,天光正好从窗外射入一缕,打在琉璃珠帘之上,一粒粒琉璃瞬间灿若赤阳,反射出来的点点光华又被打散成一片一片的碎鳞,弥漫在整个房间,白羽铭俊朗的脸上瞬间流光溢彩,安醉墨竟看得呆住了……
接下来的几日,安醉墨便在白羽铭的行馆里安心的住着,闲时便在屋内弹弹古琴看看书籍,偶尔也会走到院中看看繁花和流水。
几日下来她逐渐发现,这个行馆的布局设计精巧绝伦,颇有些江南庭院的秀色景致,此处地处漠北,院中并无山水,但却模拟山川丘壑在西北角堆砌小巧土石山一座,又于山涧叠泉而下,环山流溪,玲珑多姿。
而室内的陈设更是独具匠心淡雅清丽,除了安醉墨喜好的书卷古琴一应俱全之外,竟然连细小的摆件都很衬她的心思。
再看摆件的质地,均是上好成色,安醉墨不禁感叹:人道南邺富硕,这羽公子似乎只是南邺寻常一商人,可是财力之雄厚却从这几个摆件之上可见一斑。
而白羽铭似乎很闲,几乎每日会有一半的时间都呆在安醉墨的小院之中,陪她看书闲聊。
这一日,安醉墨刚用过午饭,昏昏欲睡,便听见白羽铭的笑声“安小姐今日中饭用得晚,再睡恐晚间难眠。”
安醉墨微微一笑,从床上坐起身来,白羽铭玉带束冠进来院中,安醉墨微微向他行了行礼。
“羽公子说的没错,天气炎热,阿墨有些贪睡,这几日白天睡得过多,夜间确实辗转。”
白羽铭微微想了一下,便笑了“是我疏忽了,小姐北方人,漠北天气炎热,是会有一些不习惯。”
他轻轻看了一眼旁边的一个下人,那人便悄悄然退了下去,不多时,膳房送过来一些冰镇的乌梅汁和一些冰镇瓜果。
两人在一处下棋,安醉墨渐渐觉得睡意渐浓,拿着棋子就有些走神,白羽铭轻轻唤了她一声“阿墨”她忽然清醒过来,方才拿着棋子四处找地方落子。
白羽铭看着她迷糊的样子甚觉好笑,从她手中接过棋子“不下了,你略睡一会,我弹会琴,一会将你叫醒。”
安醉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是不睡了,一会迟了晚间又要难过。”
白羽铭笑着扶她起来“不会,相信我。”
安醉墨看着他微笑的样子,便也不好意思再勉强,持着团扇在榻上小憩起来。
白羽铭走到琴桌边上,叮咚几下调了一下音,修长的手指便在琴弦上滑动起来,伴着他清澈的琴音,安醉墨迷迷蒙蒙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如黛的青山远近高低层层叠叠蔓延到天边,清凉的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清香,山间有一面绿色的碧潭,碧潭宁静如一面平静圆镜,完美的倒映着湛蓝的天空。
冰凉的水气游弋在空气中,安醉墨走到谭边,指尖碰触到碧潭的一刹那,一圈一圈的涟漪从她指尖缓缓扩散开来,打破了天空完美的倒影,映出了碧潭本身的青绿色,忽然天空传来一声长鸣,一只飞鸟飞快从天际掠过,安醉墨站起身来,寻着鸟鸣声朝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