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三两步跨出教室，方缺望着他快速消失的背影，一时间愣在当场，心底蓦然凉嗖嗖的，就像是瞬间坠入了冰窖之中。
胖子来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方缺，班主任他就是这副德行，别把它放在心上。”
对于胖子的话，方缺没有一点的反应，他有些木讷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本以为老师会夸赞自己一番，至少感到万分惊奇，没想到到头来事情竟然变成这副模样，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样，难道差生就算自己想着要改变，老师也不会认可。他突然感觉所谓公平竞争的学校也充斥着腐朽的等级制度，优等生就是宝贝疙瘩，差生只不过可怜的陪衬，纵使差生想要改变，得到的只会是毫不留情的质疑。
杨红林古井无波，安安静静的坐在座位上，一丝不苟的看着试卷。同桌转过脸来对他说：“杨红林，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过火了。”
杨红林折了折试卷，说道：“他的第一，假如不是作弊，你相信吗？”
同桌听到他的话，无法反驳。
杨红林笑了笑，继续说：“他们这些人天天在课堂上捣乱，不仅自己学不到什么知识，还让其他同学无法安心学习，哼！这样的人考第一，除非是红日西升，高山起浪。”
“可是，前个学期方缺他怎么做想必你也看见了。”
“他那是装模作样，否则谁会相信。”杨红林作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我看过他的笔记本和课本，画得跟鬼画符一样，你们看到的是假象罢了。”
从上午到下午的课程，方缺都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每个老师看到他的成绩，都会指着他的鼻子“循循善诱，谆谆教导”一番：做人要诚实，自己成绩差虽说不是好事，但也不是你的错，去做那些歪门邪道的事情是不对的。
一直到了晚课，推门进来了一位新老师，他看起来很年轻，也很帅，穿着运动衫以及蓝色牛仔裤。在一番自我介绍以及一些客套话之后，便拿着试卷径直走到方缺身边，对他爽朗的说道：“小伙子，不错嘛，从倒数第一一跃成为第一，真是不可思议。”
方缺以为他是在绕着弯讥讽他，这使得他最后一点镇定骤然崩溃，一股无明业火自脚底一直窜到了脑门，当即他站起来就冲着老师吼道：“老师，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拐着弯子嘲讽算什么男人！”
方缺此话一出，所有同学的目光瞬间齐刷刷的投向了他，眼中写满了方缺你这次要倒霉了。
然而，老师微笑着把他按坐在座位上，语重心长的说道：“看起来，你是误会我了。当时可能你没有注意到，我一直坐在你的斜后方监考，你确确实实没有作弊。”接着，老师大声向同学们说道，“方缺同学他没有作弊，我就是他的证人。”
“对不起，老师！”方缺低垂着脑袋，低声向老师道歉。
老师笑了笑，说道：“没事，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跟你一样。”
接下来的时间里，方缺在恍恍惚惚中度过了整个晚课，老师讲的知识他一点儿也没有听进去。
下了晚课，同学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教室，方缺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他有气无力的关了教室的灯，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忽然看到漆黑的教室之中，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一个少女，一个穿着金光闪闪衣衫的如花似月的少女。
方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使劲揉了揉眼睛，然而那个金衫少女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少女一直保持着甜甜的微笑。一股暖意顿时涌向方缺的心海，不过他却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温暖，心中瞬间被浓浓的酸楚久久占据。
“你在干什么？大晚上也没有必要在教室里装鬼吓人吧！”
一束白晃晃的手电光从身后照来，方缺陡然打了一个哆嗦，像是从梦中惊醒过来，眼前哪有美丽少女的踪迹，只有一排排桌椅漆黑的轮廓。
方缺扭过头去，明晃晃的手电光直接照到了方缺的眼睛里，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一股无以伦比的怒火骤然涌到他的脑门，也不管对方是谁，二话不说攥起拳头就朝着对方甩了过去。
那人哎呦一声，跌坐在地上，手电筒也从手中脱落，在地上兀自打着转。方缺一脚踢在手电之上，只听啪的一声，手电撞在墙脚之上，分崩离析。
四下里顿时陷入黑暗，他也不顾对方唧吗鬼叫，抬脚便走。
方缺快步朝着宿舍走着，脚下生风呼呼作响。
“岳鹏！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一声暴吼如一道霹雳钻进了方缺的耳朵里，方缺的脚步陡然一滞。这个声音方缺一听就知道，是胡校长的，说起来，他对这个所谓的校长实在不敢恭维，每周一和周日集队，他总在主席台之上总有着那些讲不完的话，什么学习纪律卫生，讲得是头头是道。不过，他的宿舍却搞得一片狼藉，乌烟瘴气。
而岳鹏就是上晚课的老师，方缺对岳鹏充满了感激，因此胡校长为什么要责骂岳鹏，方缺确实想要听个仔细。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让方缺像是坠入了冰窖一般。
岳鹏反驳道：“胡校长，我不知道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那根本就是事实！”
胡校长勃然大怒：“混账！杨红林是我的外甥，是杨局长的儿子，你这样做，是不是想要和局长对着干？杨红林年年第一，我们学校也是跟着争光，知道吗？”
“我实在不明白，方缺考了个第一，怎么就不能为学校争光？”
“你！”胡校长一时语塞，怒目圆睁，“你，怎么就不开窍……”
“胡校长，你这样做，知道给方缺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事实就是事实，一个垫尾的差生，一夜之间就鲤鱼跃龙门，你相信吗？”
“我只相信事实！”岳鹏淡淡的说，“我听说，杨红林年年第一，是有的人在背后做手脚。”
胡校长脸色变得煞是狰狞，五官扭曲：“岳鹏，你不用在这里干了。”说完，他砰的一声摔门而去。
岳鹏苦笑一声，把眼前的笔记本电脑塞进电脑包里，这是此时他最值钱的东西了，既然校长都撂下这样的话了，他也实在没有任何理由再留下来，他决定现在就离开这个学校，另谋出路，所谓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岳鹏挎起电脑，刚要转身，就看到方缺已经站在了门外，他知道刚才的话，方缺全都听到了。
“岳老师，能不能带我一起出去透透气。”方缺问道。
本来，岳鹏是想着要拒绝的，可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能是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前一后快步走到学校门口，门卫伸出手拦住，说道：“晚上，师生一律不准外出！”
岳鹏望了门卫一眼，说道：“是胡校长让我们出去的。”
门卫一听此话，也没有再栏二人的理由，当下就放他们出去。
马路上，偶尔驶过几辆汽车，带起一阵风尘，卷起一些纸屑随风飘扬，看到这样的景象，方缺突然感觉无比的苍凉。
走过一段路，岳鹏突然开口说道：“方缺，胡校长已经决定把你开除，书算是读不成了，往后你打算做些什么？”
“我曾经想到过各种被开除的场面，唯独没有想到过现在这样。你说，一个人的改变，是一种错吗？”
“我不知道。”岳鹏摇了摇头，“也许，很多人已经在心目中固定了某人的形象，即使那人突然之间发生了改变，由优变劣或者由劣变优，他们都将无法接受。在很多人眼里，恶人就做不出好事，好人做不来坏事，所以就算是历史，英雄和枭雄总是分辨得泾渭分明。”
方缺没有说话，岳鹏问他：“其实，我很佩服你，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你转变得如此之快？”
“是因为那个周六晚上的那件事。”方缺将那天晚上的事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最后，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就在那一刻，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当时我就在心中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超过他。”
岳鹏拍了拍方缺的肩膀，说道：“你做到了，并且仅仅用了一个学期。”
“我只是想要他知道，他不是永远的第一，他能做到的，我一样可以做到，而且能比他做得更好。可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糟。”
“这并不是你的错，这其中的利害，岂是你我预料得到的。”岳鹏说着，两人已经走出学校很远，来到了镇上的街上。
街道两边，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烧烤摊，很多年青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他们很多人都是灰头土脸，衣衫破旧，都是在工地上的打工者，当牛做马般的干了一天的活，早已经疲惫不堪，来到这里吃吃烧烤，喝喝啤酒，也算得上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二人阮囊羞涩，随便捡了一个烧烤摊坐下，要了几瓶啤酒和一些烧烤。
他们皆是怏怏不乐，也没有什么心情去吃什么烧烤，只是拿起啤酒往嘴巴里灌。相比周围谈笑风生的打工者，他们明显满脸愁容，跟那苦瓜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