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祖师殿出来，洛胤寒一句话也没说。
察觉到他的反常，一路上楠凌雀都很谨慎。不知为何？回想洛胤寒一向对啥事儿都是事不关己的态度，这次好像真的有些怒意，难道是因为闹出人命了？想着楠凌雀笑了笑，也没太在意。
直到回到大殿门前洛胤寒停下，转过头看着她。自己与人相处的经验本就不多，她又与寻常孩子不大一样。一时间洛胤寒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与她说好。
看着他的眼神，楠凌雀忽然有了些笑意，笑说：“你是想让我跪下吗？”这话她说得不紧不慢。看到洛胤寒不自觉的移开了眸子，楠凌雀又笑到，看来是被自己说中了。
“你可知错？”一向表情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的洛胤寒，这次也微微皱眉头，然而却被这一切被楠凌雀尽收眼底了“你是说闯禁地？还是说我杀了牟子书？”她微勾着嘴角，似在笑，依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她很好奇洛胤寒平常连话都不愿意多说，怎么今日有闲心管起自己的闲事儿了？
听她这么说，将手洛胤寒背了过去“都不是！”
不是？楠凌雀又思考了一会“那……让首尊丢脸了？”
此言一出洛胤寒转眼盯着她，眼中透着些寒意：“你为何……不替自己辩解？”
“哦，为什么要说？”
闻言洛胤寒渐渐攥紧了拳头，她是故意的吗？他极力压着自己胸中的怒火，却也掩不住话中的怒意：“你是谁？执意求死吗？”
楠凌雀心里本就有些不舒服，她只是习惯性的掩盖情绪。随见洛胤寒没有心思同自己玩笑，也渐渐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她忽然想起那些年的卑贱，明明可为一方侯爵，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错，却要跪扶着恳求别人的原谅。想着楠凌雀自己都觉得好笑。她知道洛胤寒一怒之下可能会一掌打死她，却又自嘲到：无妨，本是贱命一条。
她下意识的挺直了脊梁：
“知道了又怎样了？我是生是死，干你何事？”
此言一出，洛胤寒手上的骨头捏得啪啪作响，一瞬间她已经感觉到他的掌风拂动了自己额前青丝，明知下一秒便是死亡，可此时自己心里却依旧平静，就如同死水一般。难道死亡之前不都该是千万般感慨的吗？
然而就在洛胤寒的手离她的额头还有一寸的距离的时候，却硬生生僵在了。她在笑，她依旧那样礼貌的笑着，洛胤寒皱眉：
“你……”
听到声音，楠凌雀缓缓睁开了眼睛：自己命还真大啊！风儿轻轻摇曳树梢好似在为她打抱不平，她额前随性散出的几缕青丝在风中躁动着。
一时间沉默，良久，洛胤寒忽然轻叹了口气“你错，错在过于轻贱自己。”楠凌雀根本没在意听他的话。见她不答，洛胤寒顿了顿继续道“什么叫我曾是你最虔诚的信徒，只是不管再怎么相信，你也不会出手相救？”
闻言楠凌雀心中一惊，这话是在什么地方说过？可是他怎么知道？楠凌雀猛地转头，不料他也正看着自己，随即她眯了眯眼睛道“不是吗？”
洛胤寒垂眸俯视着她，他曾经自负的以为全天下人都信服于他，没想到还有人如此的不屑“本尊这么不值得相信？”
看着他高高在上的样子，楠凌雀忽然想起了许多宫中的旧人“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你我素不相识，何谈信任？”
一时语赛，洛胤寒尽无言以对。
沉默多时，楠凌雀顺势望去。只见这人往日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如今有了几丝愁绪。她眯起了眼睛，怎么？这家伙也在开始感慨了？想着，她不削的笑了下，与他说道“我也只是不喜欢他们那样的眼神，既然不信，又何必多问？”
“那我信你！有我洛胤寒在，谁敢不信？”
他说得那样云淡风轻，却不减狂傲。闻言楠凌雀有些愣了，气氛越发得有些尴尬：
“额，你……？”
看着洛胤寒慢慢走到自己跟前，慢慢将自己揽入怀中，楠凌雀一开始还不明白他要干嘛，这人刚才还想杀自己的，她本能的伸手将他推开，却清晰的听到他说：
“难过了可以哭的。”
那久违的怀抱，依然的温暖，仿佛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楠凌雀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一瞬间有点不敢自视他的眼睛了，这都什么情况？她移开视线，故作镇定的道：
“首尊这是作何？我本卑贱之人，何德何能，能得你如此？”
洛胤寒轻蔑的笑了，那一瞬她看到了她眼中慌乱与不安，她明明可渴望温暖，却不肯卸下最后的防备。洛胤寒抬手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至少在我面前，我许你做个孩子。”
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凝固了。脑子一片空白，由着这人抱着自己。无论她心智再怎么成熟，无论面临危险她有多冷静，可她终究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啊！对于那些渴望却不敢奢求的东西，压得她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而于洛胤寒而言，他永远都会记得，那一瞬间她把自己抓得很紧，好像放开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似的。
良久，洛胤寒伸手替她拂去脸上泪花，蹲下身来，让她与自己平视“以后……不可再如此了。”楠凌雀有些别扭，不知怎么的竟然不自觉的动了动脑袋。见她乖乖点头。洛胤寒便再次将她揽了过来，揉揉她的发“你伤还疼吗？”一瞬间楠凌雀刚刚才忍住的泪水此时又在眼眶里打转，只是她咬着嘴唇没有答话。
见她这样，洛胤寒静静的将她抱着。不知过了多久，他发现孩子眼睛一币一闭的，似有些困了。洛胤寒起身抱她回房间，自己已经尽量不碰到她肩、背上的伤了。可还是弄得她一阵龇牙咧嘴的：
“疼就喊出来，这样是什么？”
虽是被他训了，但楠凌雀却微微笑了，几分乖巧的模样。到了房间见她任没有要放开自己的意思，还拽着自己的衣襟。洛胤寒起兴便问她：
“你就真的就不怕死吗？”
“怕呀，只是明知道自己死不了，如果死了又怕什么了？”
见她眼神又恢复往日的淡然。洛胤寒微微了皱眉头“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自己只是微微调整了身姿，却让她误以为自己要离开，一把把他抓得牢牢的。洛胤寒看着她，此时她眼神中虽然已经不再像往日那般沉静。却仍似深潭，看不明白。随即楠凌雀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松开了他坐好。见状洛胤寒倒是笑了，拍了拍她的脑袋继续道：
“那……如果死掉了？”此时他语气平和，不同往日的冷漠。
闻言，楠凌雀歪着脑袋盯着他看了一阵“也无妨啊！死过几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你不也是吗？到如今，你还会那么在意生死吗？”
洛胤寒显然对她的话有些吃惊，她眼中很深沉，犹如镜中水月，仿佛能把一切看透，洛胤寒本想查探她的过去，却又把手放了下来，想来他更想让她亲口告诉自己，半晌他道“言下之意，是你……那死，是什么感觉？”
她耸耸肩，无奈笑了“就是……很痛苦很痛苦，很绝望很绝望，巴不得自己快一点死掉，那时候……早就恨透了自己，恨透了天神，恨他们慈悲，可为什么不能救赎一下自己了？”她笑得有些难看，不自觉的低下了头去“这便是一个将死之人，可悲的夙望了。”说完她叹了口气，伸出手去似要去捞窗外的星月，却显得有些些许的无力“然后……等自己平静下来，不再有所期待，一切原因终归于自己无能罢了！”
见此举，洛胤寒忽然想起草庐那日，月光下她苍白的面容，便一把将她揽了过来，紧紧的圈住了，这一下扯到了楠凌雀身上的伤口，但她只是咧了下嘴，没有说话。过了良久，洛胤寒轻唤她：
“宵让，我想知道你的故事了，以后可否说与我听？”
“嗯。”
“平素里练剑莫要那么拼命。”
“好。”
“得空了……来与我说说话。”
“好。”
见她很是疲惫的样子，刚扶她躺下她便睡着了。洛胤寒拉过被子替她盖上，起身时却见她还拽着自己的袖子。他摇了摇头，见睡梦中的人眉头紧锁，眼角时不时有泪溢出，洛胤寒皱了下眉头，不禁伸手替她拂去脸上泪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