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微凉。临近午夜十二时,鲛人的眼泪指引了方向。
张起灵跟着鲛人泪绕了许久,到了一个湖边,湖心是一座塔。但从外面看,却完全看不出来这么小的地方,会有一个湖和一座塔。
“张先生,你来了。”苍荒月坐在湖边,头发披在肩上,看到张起灵,抿唇轻笑,“张起灵,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名苍荒月,是最后的鲛人族,今年正好八百五十七岁,用鲛人族的计算方法,我应该只有人类的十九岁。”
“东海有鲛人,可活千年,泣泪成珠,价值连城;膏脂燃灯,万年不灭;所织鲛绡,轻若鸿羽;其鳞,可治百病,延年益寿。其死后,化为云雨,升腾于天,落降于海。只可惜,这世上不会再有鲛人族了吧。”
“张起灵,也许你还在犹豫,但没有时间了。”苍荒月向张起灵示意让他坐到她身边,然后微凉的指尖轻点张起灵的额头,“莫抵抗,这些东西你一定会用到的。”
巨大的信息量直接冲进脑中,精神上的疼痛比肉体上更折磨人。
“……这是什么。”
“一些你必须知道的。好了,接下来我们开始聊吧。”
“压缩空间,也就是表面看起来很小,但里面却能装进无数东西。我们现在住的这个地方,名曰空景院,是一个压缩空间。空景院分为四部分。我们两个所在的位置,是西景院,住在这里的都是生于水,也将会葬于水的,我也住在这里。你刚才是从南景院过来的,那里住的都是实力强大的,南景院本来是轻晚的住处,她走后,影就从北景院搬到那里去了,可南景院那里与北景院相反,气温比其他地方都要高一些,影有个顽疾,导致她不能处在气温较高的地方,如果气温比她体温高的话,便会嗜睡,而且气温越高,越嗜睡,自从她搬到那里,便整日整日地昏睡了。北景院,因为影的搬离,已经空了,没有什么人住在那里了,到是让简秋种了不少奇花异草。东景院是子若的住处,那里可以说是整个空景院最热闹的地方了。”
“张起灵,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影是千年粽子,但自从你出现后,不,准确来说是从那个墓里出来后,她越来越像‘活人’了。以前影是没有感情的,对我和子若、轻晚,也都只是感激罢了。”苍荒月低下头,垂着眼帘,好像在回忆什么十分古老的记忆,良久,又抬头继续说道,“她一直都是‘死’的,没有感情,无需进食,感觉不到疼痛,受了伤也能迅速愈合,即便是死亡也能立刻复活,除了犯病时,她冷热无感,最多只是嗜睡。可以这么说,她在时间里,是‘静止’的。我从遇见她,知晓她的顽疾开始,我就一直在调配可以压制这种病的药物。很奇怪吧,是压制而不是根除。这个病,在犯病时,身体中会有一股寒气,从骨子里面渗透出来,十分痛苦,而这种寒气,早已和影的灵魂融在一起了,若是根除,灵魂也会受到损伤。你的血,是压制这寒气最重要的东西,说不定还有机会能让影变得和正常人一样,但你的血必须配合着药物一起服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影,为什么。”张起灵皱着眉,这个非影实在藏了太多秘密。
“影,她的名字是个禁忌,她很不喜欢她的名字。当初我是在长白山上遇见的她,当时她只有七岁的模样,但看样子好像被囚禁了很久,远不止七年,所以我推断,她曾维持着七岁孩子的模样长达数十年。可问题就出在这,她完全没有过去的记忆,而我用一些特殊手段发现,她曾去过一个妃子墓,这个妃子墓根本就没有记载过。我就是在那里找到了这个银盒,但银盒中的东西已经没了,看痕迹应该是几十年前有人不慎丢下的。”
“张起灵,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很早很早之前,有一个神女,她爱上了另一个神,当然,那个神也是很爱很爱她的。可这不是哪个童话,公主一定会和王子相爱,然后白头到老,执手一生。他们的故事很曲折。一场劫难,导致凶兽逃离神界,神界也伤亡惨重,那个神受了重伤,本无力回天,神女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那个神没有死,但神女却是一头青丝变白发。后来,神女因为这件事,而被囚禁在了一个沙漠上千年,据说被囚禁在那里的,不是死了就是疯了,那个沙漠根本就走不出去。传言,神女有一段时间的确是临近崩溃……不过幸好,她回来了。神女和那个神最后……呵,结局不会是美好的。”苍荒月在预言上,的确是一代天才,而这个故事,不过半真半假。
拉起张起灵的手,然后咬破自己的指尖,在他手心上写下了一个怪异的符号,刚写完,符号立刻隐了下去:“好了,学鲛人文字的时间有点长,而且很麻烦。不过用鲛人的血画一个这种符号,效果也是一样的。”
张起灵看着苍荒月做完这一切,起身离开。
“……等等。”苍荒月想了想,咬着下唇。
她该说什么?让张起灵离落影花远一点?呵,前世的羁绊又岂是那么容易就挣脱的?还是告诉张起灵,落影花终有一天会因他而死?啧,像张起灵这样的人应该从不在意生死吧。
“……照顾好她,她的永生并不是没有限制的,总有一天,她会因此受到天罚的。”当所有人都离开了她,就不会再有人会不耐烦地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要小心,不会再有人会一脸心疼地为她拭去脸上的血迹。
张起灵转头看向苍荒月。却只见湖边空空的轮椅,湖中的鲛人轻声吟唱着一首挽歌。
“……黄泉路上莫回头,孟婆端茶莫接手……”
奈何桥上不生悔,忘川河里休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