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混混沌沌的状态中,落影花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当她的意识再次清醒时,她看到一抹红影出现在一片黑暗中,河水依旧冷得刺骨,那个人向她所在的方向游去。
一切终于越发清晰……
……
乞木鎏肖一手拿着胭脂盒,一手沾了些许艳红色的胭脂,小心翼翼的抹在落影花那具身体的嘴唇上,将唇瓣染红。然后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执起一把银梳,细细为落影花梳理长发。
“曼陀罗华……”乞木鎏肖将落影花的长发绾起,用几支银钗固定。乞木鎏肖将身体伏在落影花的肩膀上,浅笑着看着面前的镜子里的人,“真美……”
镜子中的女人,一身火红的嫁衣,五官精致,妆容不浓不淡,恰到好处。但只可惜,一双眼睛空洞无神,没有焦距。
“曼陀罗华啊……”
一阵微风吹过,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
“嗨!乞木氏的那个谁,好久不见了啊!”狄罗微笑着走来,一身红衣被血染得近乎黑色。
“红侯爵。”乞木鎏肖收起笑容,抬头看向狄罗。
“不好意思啊,我呢,不是来找你叙旧的。”狄罗伸手指了指坐在梳妆镜前的落影花,笑着说道,“我是来带她走的。”
乞木鎏肖眼神微寒,伸手,面对着狄罗,微微一抬手指。
狄罗脚下的地面突然伸出了无数荆棘,将狄罗困在里面。
“啧,言灵术就是好用哈。”狄罗笑意不改。
突然一声叹息,带着透骨的寒冷,荆棘瞬间化作了一把冰剑。
“曼陀罗华……”乞木鎏肖抬眼看去,一个半透明的人影出现在他眼前。
落影花两眼直直的盯着乞木鎏肖,缓缓开口说道:“你会惧怕死亡吗?”
话音刚落,狄罗手持冰剑,穿透了落影花的身体,冰剑直接刺入乞木鎏肖的腹部。
“你先走吧,乞木氏的这人交给我了。”狄罗这么对落影花说道。
落影花幽幽的看了眼狄罗,走到自己的身体面前,轻轻拥抱。灵魂和身体完美的融合。
落影花确认自己身体没有大碍之后,打算转身离开。
“曼陀罗华,你已经无法离开这里了。”乞木鎏肖突然说道,捂着腹部正在愈合的伤口,笑容依旧是淡淡的。
“……我不是你口中的曼陀罗华。”落影花看着乞木鎏肖,道,“我现在的确无法离开地狱。”
狄罗皱眉,看向落影花。
“但是这不代表我没有办法解除。”说着,落影花抬手,在空中盈盈一握,骨伞被她握在手中,然后猛地往自己心口刺下。
在正常情况下,每个灵魂都是完整的,就好像是一个机械装置,它的每个零件都是配套的,是无法被代替的。但落影花不同,她的灵魂夹杂了太多的不同的人的灵魂,能够随时将其他的灵魂吸收入体内。而乞木鎏肖的方法,是将落影花的灵魂浸没在忘川河中,使得她的灵魂被同化,进而无法离开地狱,如果她吸收了其他的灵魂,那么就能削弱这个被同化的状态,甚至能够解除。
一时间,几乎是地狱的所有灵魂,都被吸引而来,以落影花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灵魂的漩涡。
落影花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被不断的撕裂、填充、重组、融合。
无法言喻的疼痛……
隐约间,好像看到了空的脸。
空轻轻叹着气,眼神间似是兴奋,似是怜悯,似是无奈。
她兴奋她即将重生,她怜悯落影花一生坎坷,她无奈……世界又将开始一个新的轮回,什么时候才能够停下?
灵魂吸收完成,落影花的心口几乎被骨伞完全穿透。
落影花有些踉跄的站稳,微微抬起了头,一只银色的瞳孔极其灿烂。
“狄罗,这里交给你了。”落影花这样说道,“我现在必须要收回另一只眼睛。”
空的眼睛,代表生生不息,蕴含了极强的生命力,能使枯木逢春。因为落影花吸收了太多的灵魂,那些灵魂会与她自己的灵魂发生混乱,她必须得到另一只空的眼睛,才能够将混乱压制下去。
“好,你去吧。”狄罗笑了笑,道,“张起灵去了巴乃。”
“我知道。”
落影花拖着骨伞,骨伞在地面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
轻轻拽了拽右手手腕上的细线,细线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飘浮在空中,为落影花指引着方向。
落影花拽着细线,身边的场景变幻。
一袭火红的嫁衣,站立在一片尸体中,显得极其突兀。
落影花缓缓蹲下,看着面前的一堆衣服,抬手,将衣服掀开了一点,露出张起灵的脸。
摸了摸他的脖子,还有脉搏,但是已经很微弱了。
落影花顿了顿,好像在想着什么重要的问题。
“张起灵,你想活着么?”开口,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口中缓缓吐出。
落影花的脸凑到张起灵面前,闭上眼睛,蜻蜓点水一般的一吻。
“活着吧。”说着,掐断了右手手腕上的细线,接着,嘴角处突然流下鲜血。
“你疯了!”突然出现的狄罗从落影花身后将她拉开,“你强制解除契约所得到的惩罚是会让你死的!”
“这是救他的唯一办法。”
是的,唯一的一个办法。落影花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时候与张起灵结下的契约,但只要她单方面强制性解除契约,就能救他一命。因为,强制解除契约的那一方,另一方身上所有的伤都会被转移到解除契约的那一方身上,同时,解除契约的那一方的大部分生命力会转移到另一方身上。
“你救了他,谁来救你?”
“……”落影花有些迷茫的看着狄罗,缓缓开口道,“我不需要被救。这是我欠他的。”
“你没欠他任何东西!是他欠你!”
“……不,他没有欠我。”落影花从张起灵身上找出存放着另一只眼睛的木盒,打开,木盒中的银色眼珠立刻自动化作一道银白色的光,隐没在落影花的额间。
“走吧,东西已经拿到了。”
“……这次过后,你不欠他了吧?”
“……嗯。”
“真的么?”
“……”落影花起身,闭着眼睛思虑了许久,“……真的。”
张起灵在迷迷糊糊中,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渐渐走远,火红的嫁衣似乎在淌血,燃烧着他的整个瞳孔。
“落……”
“落……”
“……影花。”
落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