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仁杰才见过郦州之战,杀戮过后,那城里城外血光森森,与这尸骨延绵千里相比,此处已非是一句惨烈悲戚能说得清。究竟发生过何事?他越向前走,心中越是悲恸,暗自叹息这世人不知生灵之重。一个白影从远处飘来,乍看还以为是游魂野鬼,若不是,那又是何物?
萧仁杰紧握文王剑,在此处他仅能凭肉眼得见,灵识已无感知。他紧盯着那白影,近了,才看清是一少女模样,却又飞实实在在触之可及,然而那悲歌正是出自她口中,唱出了杀戮、血腥、愤恨、仇怨、背信弃义诸多往事,萧仁杰听得入神,都忘了要问身在何处。
歌声戛然而止,惊醒萧仁杰,见那白影盯着自己,颇不自在,好似被人一眼望穿心事。“在下萧仁杰,无意打扰尊驾,只是误入此地,寻不见归途,实在不得已。”萧仁杰不改谦卑,身形端正,于礼有让,于势有强,终究是出身于帝王之家,得杨太公谆谆教导之果。
“阁下是凡人修真?”那白影终于开口,却一语道出萧仁杰修真之功,这更让萧仁杰心惊,世间城府最忌被人看穿,否则将任人鱼肉。始终是人墙之下,他便应声:“正是,不知尊驾是何方高人?此地又是何处?”那白影念念自语‘修真者、修真者’,她绕萧仁杰转一圈,又道:“此地乃是魔界,此处当年仙界屠杀魔界众生最后一战之地,阁下既是修真者,将来便归于仙界,便是魔界强敌。”
“尊驾此话从何说起?在下一不知魔界与仙界恩怨,二不明修真与仙界渊源,也无要与谁为敌之意。阁下莫非是魔?怎与这遍地尸身全然不同?”他才贸然受那郦州之困,此时便沉稳下来,不轻易树敌。只不过他心中还是计较,魔之所以为魔,乃是邪恶害人之物,而那白影之言听起来好似魔界被仙界屠戮是无端受害一般,难免有正邪不分之嫌。
“阁下心中以为魔界是应当被仙界屠戮?”她看穿修为也就罢了,还能洞悉人心,而她模样不过是一介少女,令萧仁杰讶然。既然心中所想能为她所知,多做争辩也是无用,他便绕开话头:“在下冒昧,请问此地是否就是传说七界中那魔界?”
那白影了然:“除此之外,再无魔界,本尊乃魔界圣灵,阁下有所不知,七界之中,人间为根,六道修行皆为成圣,魔界乃是以心力为道,破而后立,只不过与仙界那权衡之道修行不同罢了。阁下既能来此,便是善缘。魔界当年沉冤,仙界屠我魔界众生,又以须臾神镜封我魔界轮回路,阁下眼前种种,便是明证。”
萧仁杰环顾这些尸骨,这仙魔大战实在可悲可叹,可这是何时之事,尸骨留存至今不腐,也真是神奇,她自称魔界圣灵,圣灵又是何物?七界之中太多事物无知,自己虽熟读诸子百家,通晓治国之道,这点认知于此却如零星之火。圣灵能洞悉他内心所想,也直接了当出言相告:“本尊称圣灵,是因本尊乃魔界初成时而生,魔界一切事,都在本尊心中,与阁下灵识之体一般,只是阁下修为不高,灵识不强,不常作为。然而阁下慈悲心肠,阁下若能替魔界洗雪沉冤,魔界定当感激不尽,今日阁下有再多疑惑,本尊都会如实相告。”
他自知一介小辈,修为低下,哪能替魔界洗雪沉冤,虽不曾见过,也知仙家必定有非凡神通,这魔界圣灵如此言语岂不是信口开河?魔界圣灵却道是修为终有大成之日,慈悲心放眼七界却寥无几人,若萧仁杰能答应日后相助魔界讨回公道,便传萧仁杰正宗修真之法,其实七界之中,修真之路是为成神,修神之路是为成圣,魔界亦可修真,只不过道不同而已。
萧仁杰如何想法就直言了,反正都被看穿,自己不作声只听这魔界圣灵言语实在诡异,他道:“尊驾此言差矣,其他地方在下是不知,但慈悲心于我金罗古国大有人在。只需仁德教化被于天下,人人都会行善事。在下不求神力通天,只求重兴仁德之邦。”
“既如此说,本尊倒有一事相问。”
“尊驾请讲。”
“行善者,是否要分大善小善?”
“在下修学时曾有幸得见南疆登禅寺高僧弘云大师所传佛偈:一善度己;一善度人;一善度众生。旨在劝勉世人能做多少善事便做多少善事,不以修身事小而无为,不为众生事大而造孽。在下实在能力低微,度己则已,度人便无从谈起。”
“照阁下如此说来,若阁下有足以傲视仙界之能,就可替我魔界众生讨回公道?”也正是此理,若萧仁杰无傲视仙界只能,就算要替魔界出头恐怕也只是有心无力,空口之诺罢了。萧仁杰随杨老先生习武,自是明白这武艺得来远非勤学苦练便可功成,相当不易,何况这修真之路。也不知这魔界圣灵是如何通晓人心,萧仁杰疑惑这七界尽是修行之人,为何曾经凡间不见修真之法,原来七界皆有凡间凡人凡物,修行者不下凡间,凡人自不得见七界修行者,此乃七界初成灵气上升,五行下沉,分为结界,上下不通,唯有大能者可破开结界束缚,自由来去。
可是魔界圣灵怎会知晓其余六界之事?她似乎无所不知。萧仁杰转念一想,不如趁此良机,试试看她是否知晓《金罗遗志》上载悬案。一丝戏谑之心生起,他道:“尊驾似乎无所不知,在下也有一事相问,不知......”
“阁下问来便是,向善者,本尊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尊驾可知我金罗古国两百年前先帝萧颂师遭天谴是所为何事?”萧仁杰不禁莞尔,究竟是偶遇还是因果,竟然遇见魔界圣灵。只是她所言究竟几分可信?仙界为何要屠魔界?可这周遭之物是那般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