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相府书房内点了灯。沈卿墨看着眼前不请自来的刘尚书,淡淡道,
“刘大人,请用茶。”
刘大人正是户部尚书刘齐。
刘尚书道了声谢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方说:
“不知沈相对圣上此举是何看法?”
沈卿墨面色淡然,“圣上也是人,生个病有何奇怪?”
“可,圣上已经罢朝将近一月...”刘尚书有些踌躇。
沈卿墨不语,只是顾自饮着茶,刘尚书见状也不好多说,只安静的坐着。
良久,沈卿墨放下茶盏,道,“这一个月来,朝中可有动荡?”
“无,只是...”
“既无动荡,那圣上此举又有何不妥?”沈卿墨打断。
刘尚书噎了噎,“这...于礼不和。且国不可一日无君....”
“圣上并非昏庸之君,刘大人多虑了。”沈卿墨再次打断,“圣上此举必然有他的用意,我等莫要妄加揣测。”
刘尚书见他说的坚决,也不再继续,又坐了约莫半个时辰,这才告辞离去。
沈卿墨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扯了扯唇角。
…………
京城这两年倒没发生什么大事,慕浅若于两年前回京,却也没翻起什么波浪,百姓也只是知道皇城中多了个公主罢了,只是这公主...性子不怎么好。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慕浅若刚回京那年有一贵族小姐给慕浅若下了帖子邀她赴宴,结果慕浅若去是去了,却不知因为何故将那小姐狠狠的羞辱了一番,那小姐的家人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奈何今上护着她,虽气愤却也无可奈何。可这么一来,这七公主性格刁钻的名声也就这样传起来了。
是夜,宣辰皇宫明鸾阁内,慕浅若坐在琴案前,细细擦拭着上面的古琴,却听到自己的贴身宫女清零走进来,“公主!”
清零是慕浅若五年前带在身边的侍女,最是忠心不过。
慕浅若头也不抬,只问,“何事?”
“大公子那边传来消息,说公主有一样东西落在老先生那儿了,不知公主何日去取?”
“东西?”慕浅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颇有些不解,“师兄可曾说过何物?”
“未曾。”清零答道。
“罢了,明日收拾收拾东西,本宫要去公主府住两天。”慕浅若想了想,对清零吩咐道。
“诺。”
……
翌日,慕浅若对慕霆闫打了招呼,便带着清零回公主府了。
虽说宣辰的礼法对公主郡主之类的宗室女子的约束并不是十分严苛,皇子成年,皇女出嫁便可出宫立府,慕浅若今年一十有四,按说还没有独自立府的条件,但无奈今上对慕浅若这个小女儿十分宠爱,两年前慕浅若从泰山回宫的时候,慕霆闫便给她修了一座府邸,虽说占地不大,但内里景致别具匠心,据说不少是慕霆闫亲自设计的,令人不禁感叹今上对这位公主的宠爱之甚。只是这公主府慕浅若也是不常来的,因为尚未及笄的缘故,慕浅若大半时间还是住在皇宫凤栖殿的偏殿明鸾阁的。
慕浅若这才下了马车,公主府的管事太监便出来迎了。
管事太监将慕浅若引到主院,交代了几句,也就退下了。
慕浅若看着周围按照自己喜好布置的院子,想到两年前自家父皇把它赐给自己的时候,扯了扯唇角。
“公主。”这时有主院的侍女过来见礼,询问是否需要些什么,慕浅若随意敷衍了几句,便叫人下去了。
慕浅若吩咐了清零无事不必打扰后,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提笔写了一封信,封好口,朝门外唤道:“轻宇。”
一黑衣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主子。”
慕浅若微微颔首,道,“送去玖日太子府。”
轻宇得了吩咐应了一声“诺”便消失不见。
……
“你主子可曾有别的吩咐?”
“无。”
“啧,你这小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红衣男子看着面前的暗卫,调笑道。
“大公子慎言。”
“行了,告诉她,半月后我会去宣辰一趟,让她安心。”
“属下告退。”
看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红衣男子叹了叹,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
……
翌日,慕浅若让清零取了琴去了竹园。
竹园,顾名思义,就是种了一片竹子,慕浅若令人在这摆了琴架。
慕浅若顾自拨弄着琴弦,悠扬的琴音吵从指尖倾泻而出。令前来传话的清零不禁失了神,
慕浅若实在看不下去自家侍女的蠢像,出声道,
“清零,何事?”
清零这才惊醒过来,暗自骂了自己怎么就走了神,却也想起要禀报的事情,“公主,沈相求见。”
“沈相?”慕浅若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疑惑。
清零见自家公主似乎想不起此人,便提醒道,“两年前公主回京的时候,有一十六岁的白衣公子中了状元,后被圣上赏识,赐进士及第,授了左丞相的官职。”
十六岁的状元,一入仕便坐上了左丞相的位子。
“原是如此。”慕浅若恍然的点了点头。又问道:“沈相可有说是何事?”
“并未。沈相只言明要见公主。”清零答道。
“罢了,让他来这儿见我吧。”慕浅若摆摆手,正好今日无事,她倒要看看,这个年轻的丞相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一会儿,清零领了一男子过来,慕浅若似是没看见,只是抚着琴,待清零出声,才道,“清零先下去吧。”
“诺。”
“臣见过公主,公主千岁。”沈卿墨拱手行礼。
慕浅若打量着面前的男子,五官柔美,却不显女气。
可见他面色苍白,身子瘦弱,显得弱不经风的,也不知道自家父皇什么眼光选了这么一个丞相。
但既然能坐到丞相这个位置肯定有他的可取之处,遂也不敢小觑。
“沈相无需多礼,坐。”慕浅若看了看不远处得石凳,示意他坐下。
“谢公主。”沈卿墨也不推辞,寻了个石凳坐下。
“不知沈相前来有何要事?”慕浅若抚着琴,淡淡道。
少女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袭紫色宫装穿在她的身上却不显死板,反倒多了一分灵动,眉目如画。
沈卿墨的目光闪了闪,“不知公主可知江淮一带灾情?”
“呵。”慕浅若轻笑一声,手下动作到也不停,“沈相未免太看的起本宫了。”说着,轻按琴弦,眼神直盯着沈卿墨的眼睛,似笑非笑,“朝堂之事,自有诸卿去与父皇商榷,沈相来问本宫,本宫又如何知晓?”
沈卿墨仿佛未感受到那犀利得目光,只淡淡道,“圣上已罢朝一月之久,江淮灾情的折子早已放到圣上案上,可圣上至今未回复,公主可知为何?”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慕浅若收敛了笑意,反问道。
“如何不在于臣,而在于公主殿下。”沈卿墨只淡淡看了慕浅若一眼,“襄阳王之事,想必公主不会不知。”
看来这沈卿墨知道的不少。
慕浅若勾了勾唇角,大方承认了,“想要本宫帮忙也可以,不过沈相拿什么来换?”
沈卿墨这时倒笑了笑,“公主想要什么?”
慕浅若见他这副样子,倒是起了戏谑之心。眼角带了一丝笑意,朱唇轻启,
“你。”
沈卿墨愣了愣,“臣?公主想要臣做什么?”
“先记着吧。”慕浅若淡淡道,“沈相所托之事,本宫记下了。”
“本宫也乏了,若无事,沈相请回吧。”
这是要送客了。
沈卿墨心神领会,便也告辞。
慕浅若看着那人离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江淮一带灾情父皇自有决断,他人不好插手,这点想必沈卿墨也是知晓的,然后又提及襄阳王,襄阳王是先帝也就是她皇祖父时封的异姓王,老襄阳王名唤秦益,骁勇善战,然其子孙虽无能却野心勃勃,秦老王爷恐子孙糊涂,便主动提及送质子到京,以表忠心顺便牵制其他族人,她父皇继位后,襄阳王府便把刚出生不久的世子送到奉京,二十几年倒也风平浪静,直到上个月,襄阳那边的探子传来消息,说襄阳王府最近官员出入频繁,似有异动。
正好此时江淮一带又传来灾情,她父皇此举想是要试探襄阳王了。
可襄阳王……啧,有意思。
……
沈卿墨方出了公主府上了自家马车,驾车的小厮问道:“公子要去何处?”
“回府吧。”
“诺。”
沈卿墨望了望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府邸,目光晦涩不明,
襄阳王世子尚在奉京,襄阳王府却传来异动。襄阳王府嫡系一脉向来子嗣单薄,到如今这位襄阳王更是只有世子一个嫡子。
他们,就真的那么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