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熊无敌的山洞出来,已过了子时,由于知道了这山里头还住着其余三十几个妖,徐子龙和王不凡此时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鬼地方多留,好在这时风雪已经停歇,星月都露出了脸,将整片山林照的一片雪亮。
他俩沿着来时的路,赶回了那个客栈门前,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叫醒早已熟睡的店小二开门。
店小二一见是他们俩,不由一愣,急忙问道:“二位客官,你们这是去哪儿了,我还纳闷儿呢,明明吩咐我准备了两间房,可又不住……”
徐子龙打赏了他一些银两,笑着说道:“刚才有点急事,所以离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晚了打搅你睡觉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店小二一见有钱拿,立马就消了困意,点头哈腰满脸赔笑道:“谢谢您,二位快屋里请,客房小的我老早就收拾好了,床上铺的都是新棉被,暖和着呢。”
王不凡和徐子龙连连点头,而后就跟着店小二回了客房。这一夜,他俩谁都没有睡好,熊无敌的事情对他俩来说,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熊无敌的话,好似还回荡在耳畔,像那花妖、树妖等等,这一切若是放在平常人眼中那岂不跟儿戏一样,可谁又能想到,这都是事实存在的呢。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王不凡起身洗漱了一番之后,与徐子龙汇合,二人简单要了些早点,填饱了肚子,准备继续上路。临走时,徐子龙好心提醒店小二,叫他千万不要独自前往山林,不过至于原因,他并没有细说。
店小二千恩万谢,一直将这俩送出老远才肯回头。可哪料他刚和王不凡二人分开,竟摇身一变,化作一只肥硕的大麻雀,扑棱棱的飞回了客栈。而此时此刻,客栈里头的掌柜,以及大厨全都变了样,分别是一只兔子和俩野猪。
原来,这个荒村客栈便是妖物所开,之前见到人头时的那一幕,也是跟熊无敌刻意演的戏,但至于它们为何要开这个客栈,又为何不去伤害王不凡和徐子龙两人,又为何会跟熊无敌刻意演这么一出给他俩看,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王不凡和徐子龙离开了花果山地界,沿着道路继续往南前行,中途路过了不少村庄小镇,无不是闹着饥荒,百姓流离失所,没有哪一个能比得上白水镇安稳的。一路走来,他俩的心始终揪着。
有些人,生来以自己为主,只顾自己冷暖死活,无心过问天下事,不管旁人事,这类人注定难成大事,并且与道无缘,一辈子顶多平平稳稳,死后黄土一捧,犹如江河之中的一个浪花,转瞬即逝。而有的人则生来眷顾颇多,怀有大善之心,他们惦念着苍生,惦念着百姓疾苦、国家存亡,但凡流芳千古者,皆是此类人。
王不凡和徐子龙二人都是如此,此乃与生俱来的秉性,是后天无法养成的。
这一日,二人来到了应天,当时应天虽不早已再是皇城,但仍旧属于陪都。所谓陪都,就是指除了城都之外,军事、政治、经济最为繁荣的一个副都,因此这里在当时也是非常繁荣的。
应天城规模极大,人口众多,是白水镇那种偏远小镇根本没法比的。街道两侧商户林立,各种各样的买卖在这里汇聚,耍把式的,街头算命的,妓院拉客的等等,应有尽有,热闹非凡。
王不凡打记事起,这算是头一回走进这样的大都市,所以满眼都是新鲜,看什么都觉得有趣。徐子龙虽说没他这么土包子,但他历来以修行为主,像这样闲逛的机会也从没有过,所以也觉着稀罕。
两个人打一进城就四处晃悠,一直逛到掌灯,这才觉得腹中饥饿,于是就近找了个酒家准备歇息,并且入住。
这个酒家叫做天香居,门面装的极为气派,里头的客人甚至可以用络绎不绝来形容了。他俩进去之后,立刻便有小二跑来招呼,“二位爷,您是住店还是吃饭?”
徐子龙道:“既吃饭也住店。”
小二一听,急忙提着嗓音叫了声:“打尖儿住宿两位有请!”
徐子龙问声后,心里暗笑道:“这小二莫非是北方人,看来如今北方天寒地冻,人们纷纷南迁,这是事实呀。”
不多会儿功夫,店小二就将他俩带到二楼的一张桌前,桌子虽靠着窗子,但桌底燃着火盆,所以十分暖和,而且还通风,他俩对此颇为满意。
徐子龙随意要了几个小菜和米饭,店小二应声下去准备,他俩则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由于他俩做的位置恰好直对着楼梯,所以只要有人上来,肯定会打他们眼前经过。
酒店里头形形色色什么模样的人都有,大部分人都很是寻常,有的王不凡和徐子龙甚至都没抬眼去瞧。然而这时,一个六十开外的老者,打楼梯下方走了上来,引起了二人注意。
这老者的须发黑白相间,打理的十分整齐,头顶带着镶玉虎头冠,两眼修长,眼露精光,大耳垂肩,身着青色长袍,脚蹬黑皮皂靴,手里拿着个金色龙头杖,杖上龙头的双眼,好似用某种名贵的宝石镶嵌,红光隐现,十分不俗。
在这个老者的身后,带着两个随从,也是腰挂宝剑,身着劲装,一看便是练家子。
这老人上了二楼之后,大摇大摆的选了一张桌子入座,两个随从则分立两旁。店小二见这架势绝非普通人,不是大富就是大贵,急忙陪着笑点头哈腰的过来问话,那老者要了些吃食和酒便命人赏了银子打发去了。
徐子龙冲王不凡撇了撇嘴,小声说道:“兄弟,这老爷子不简单呐,你看他印堂鼓起,武功定然不俗,倘若我没猜错的话,比血手书生应该要厉害得多,应该也是武功榜上的人,只是不知他是哪一位。”
王不凡点了点头。恰好这时有人端着饭菜过来,他便没有多言。
哪料这时,楼梯底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尖细的笑声,就好比用手搓镜面那般难听,许多人都用手掌堵住了耳朵,骂骂咧咧的往楼梯看去。
王不凡和徐子龙闻声后,神色皆是一动,心道这笑声中夹杂着内家气劲,因此寻常人很难承受,能轻易做到这一点的,绝非寻常之辈。
再看楼梯道上,此刻走来四人,为首的那个便是尖笑的正主,他刚一上楼,便将目光锁定在了金杖老者身上,其余三人也是如此。
先说这尖笑之人,他大概五十不出头,个头不高,身形极瘦形似麻杆,黑发稀疏,随意的用一根黑布条扎着,面容长的是尖嘴猴腮,皮肤黝黑,尤为还是一双斗鸡眼,令人过目难忘。
在他身后那三人,也是各有千秋,一个胖子,两腮横肉,满口白牙,像是个白面馒头一样,大冷的天敞着怀,露出硕大的肚腩,手里拎着把金环大砍刀。
一个瘦高个,眼窝深陷,带着定狗皮帽子,鹰钩鼻,上身裹着黑布棉袄,腿上却着七分单裤,裤管子下空荡荡的露出俩鸡爪般的细脚脖子,脚蹬千层底的黑棉鞋。
一个大胡子,身形八尺上下,满脸凶相,脖子上挂着条手脖粗细的金项链,拖至胸前,宽带束腰,下身羊皮棉裙,脚蹬牛皮长靴,手里拿着个狼牙铁棒锤,少说也有百斤开外。
这四个人一上楼,许多人顿时就捏了一把冷汗,心说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如此模样的四个怪胎竟然能聚在一起,真是罕见中的稀奇事儿。
站在金杖老者身后的那两位,则好似如临大敌一般,同时将手按在了剑柄之上。若非老者摆手示意,他俩大有冲上去开打的架势。
斗鸡眼干笑两声,走至金杖老者身前有的没的抱了下拳,说道:“沈老侠客,许久没见,向来可好?”
老者哑然一笑,回话道:“托您的福,老夫还能将就对付几年。四位侠客,请坐吧!”
几人点了点头,纷纷就坐,不明所以的外人看了,还都以为他们是朋友,可明眼人一瞧,便能看出端倪,这一桌上的几位主儿,可以说是各怀鬼胎,表面上似乎挺和气的,可暗下里十有八九是死对头。
金杖老者举了杯酒,首先说道:“来,老夫先敬各位侠客一杯。”
那四人没有搭话,只是将酒喝下。而后斗鸡眼开口道:“今儿咱们可不是来跟你喝酒的,先前我在信中所说之事,不知您考虑的如何?”
大胡子性子如火,这还没怎么地呢,就见他把桌子一拍,“老大,跟他废那么话干嘛,依我看……”说着就准备拽起家伙打仗。
斗鸡眼瞪了他一眼,“放肆,怎么对沈老侠客说话呢,还不给我放下家伙!”而后再次阴笑着对金杖老者说道:“沈老侠客息怒,我这四弟脾气有点暴躁,方才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金杖老者哈哈一笑,摆手道:“无妨,素来听闻你鬼魅魍魉四大侠客都是性情中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呐。”
“鬼魅魍魉!”侧耳听着的王不凡和徐子龙闻言眼前这四个竟然是传闻中的鬼魅魍魉,心头不由一惊,由于之前他俩专程恶补了一下武功榜,因此心里清楚,所谓鬼魅魍魉,便是榜上排行八十六到八十九的四兄弟。
老大鬼眼太岁柏罗多,老二魅影蜈蚣柏罗侧,老三魍死刀螂柏罗求,老四魉腿毒蝎柏罗渣。这四个人论单打独斗尚且都排在武功榜之上,但传闻他们在江湖上行事,碰到敌人向来是一起动手,因此就连一些排名前五十乃至四十的高手,都怕他们哥们四人。
老大柏罗多道:“沈老侠客,您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在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原本我们四兄弟跟你也无瓜葛,更不愿和您结下梁子,可是贵公子做事实在叫人心寒,那宝贝原本已经是咱的囊中之物,哪知他趁人不备,出手就抢,得手之后撒腿就跑,要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那天在绝命坡咱兄弟就绝不轻易放他。”
金杖老者说道:“实不相瞒,那宝贝原本就是我沈家的东西,只是由于种种原因,致使遗落在外,三日前我儿听闻那物件重现于绝命坡之上,便出手夺了回来,这也算是物归原主了,还请四位侠客就此作罢,别再争抢啦。为表歉意,我专程准备了黄金万两,还请几位笑纳。”
“放屁!”老四柏罗求,也就是那大胡子张口骂道:“你说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啦,有谁能做证!乌金锥早在一百多年前就闻名于天下了,后来销声匿迹,如今被人从坟堆里挖了出来,你张口就说你家的,他娘的你怎么那么会放屁呢!”
“放肆!”站在金杖老者身后的一黑衣男子见这家伙出口不逊,抢步上前厉声呵道:“你这老小子,休得对我师父无力!”
柏罗求把眼一竖,慢悠悠的站起身来,瞪着那男子狠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