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卫斯哲睁开眼,一团黑影坐在床边,那是什么?他坐起身子,视线渐渐清晰,猫,病房里居然多了一只猫?!
他正要去摸一摸它,那猫突然发出尖利的嘶叫,一双湛黄诡异的眼珠骤然瞪向他,猛然间,那猫猛地扑向他,一团黑色的东西缠住他的脸,他挣扎,挥舞双手,终于抓下那团东西,头发,手里竟是一团头发!猫的叫声从头顶传来,他猛地抬起头,赫然看到天花板上,爬着一个女人!一个披头散发,一双湛黄眼珠,面目狰狞的女人!
猛地一下,卫斯哲惊醒过来,从来没做过这样的噩梦。他坐起来,看向墙壁上的钟,2月10日凌晨两点,许将军已经同意了他的越狱计划,再过几个小时,计划就将启动,他将追随钟查翰亡命天涯,离开基地。从前的恋人,所有的一切,他将重新失去。可马上他又自嘲起来,他根本想不起从前,没试过拥有又何谈失去?恋人,家人,他有没有家人?这念头很快如烟散去,明天,会何去何从?
这时,对面的钟查翰翻了个身,揶揄道:“你又睡醒了?你这个怪物!”卫斯哲的思路忽然被打断,四顾看了看,那个自称来自未来的自己已经有几天没出现了,一念间他有些恍惚,到底“那个人”是真的存在,还是自己大脑虚构出来的幻象?
突然,卫斯哲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初时音细如蝇,而后声音渐涨,忽又消隐,断断续续,似嚎叫,似呻吟,时而低沉时而尖锐,卫斯哲问钟查翰道:“你听到没有,这是什么声音?”
钟查翰从他的神情看出古怪,却道:“什么声音?我听不到。”卫斯哲边侧耳细听,边把异音描述给钟查翰听,钟查翰立有所觉道:“你闭眼再听,调动你的听觉神经,沿音轨冥想追溯,找找音源在哪。”
声音仍断断续续传来,这时嚎叫声异常清晰,夹带着万分痛楚般的呻吟,卫斯哲进入一种空灵的听觉感应中,大脑映像似探头般穿房而出,进入甬道,继而越过安全门来到防务大厅,那声音愈响愈急,忽然一道尖锐的惨叫像利刀划过卫斯哲大脑,一瞬间他的映像消失无踪,耳际再无半点声音,他被打回现实,精疲力歇脸色苍白道:“声音好像是从...”他的脑海映出那面蠕动红色虫子的黑墙,“是从‘第六区’里传出来的。”
他的话音刚落,钟查翰眼露厉光,浑身一震,颤抖的声音喃喃道:“‘第六区’真的在这里!”只是此时他的声音极小,监听设备也未能记录下来。
卫斯哲似乎用脑过度,一阵虚弱的疲乏传遍周身,钟查翰看到他脸色苍白,轻声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闭上眼睡一会吧。”卫斯哲倒在床上,仿佛跌进一片柔软的水波中,一阵虚空和荡漾里,他感到眼皮越来越重,不觉间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里,卫斯哲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这一觉似乎睡得特别长,他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是次日早晨八点了,一种古怪的感觉从心底升起,他不该睡这么久的,而且,怎么没人来叫醒他,今天,他可是要带着钟查翰越狱的!按照计划,现在就应该有人来带他们前往摩风峡水库。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他竖直耳朵,敏锐的听觉里没有半点声音,他猛地坐起来,看向对面的床榻,钟查翰,不见了!视线移动到病房的铁门,那扇门,居然是开着的!
他走到门口,双眼突然一亮,那条白色透光的甬道尽头,银质的安全门,居然也打开了。而外面,本该闹哄哄的大厅里,一丁点声音都没传来。古怪的感觉愈来愈重,他走出甬道,瞳孔突然一紧,整座大厅里,没有一个人!
非但没有人,连一张桌椅板凳,一片纸屑一丁点东西都没有,大厅里完全空空荡荡,上百个军方人员,所有办公设施,仿佛一瞬间从这里蒸发了。一丝凉意从心底升起,越来越不对劲,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走到大厅最左侧的电梯前,从这里可以去到地面,人是不是都去了外面?他进入电梯,快速来到地面,天空阴沉沉的,玻璃窗外的草坪上看不到一个病人,他穿梭在医院里各个房间和角落,最后证明了一件事,整座医院里的人,全部都消失了。
不可能!人都到哪里去了,这里怎么会一夜间变成了废墟?他掐了掐手臂,一丝疼痛传来,不是梦,这不是梦。他走出医院隔离门,来到草坪上,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他曾在试验中听到过围墙外世界的声音,远方的车水马龙,近处的鸟啼蝉鸣,甚至,空气中那抽象流动的声音,可现在,寂静,除了死一般的沉寂,他的耳朵里,什么也听不到。
黑压压的乌云从远空袭来,外面的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座死城,没有任何声音传进他的脑海。他停下脚步,手心里竟然泌出冷汗,这时,他听到了极细微的一声呻吟,仿佛从地底下冒出,第六区!是昨晚那种声音!他转身快速向地下大厅跑去。
站在那面古怪的黒墙前,卫斯哲的脑海里闪回出方院长的手,他开启机关比划的手势像闪电般划过脑海,指间复杂的曲线变得愈来愈清晰,卫斯哲伸出手,快速画出那道曲线,黒墙,打开了。
一条烈焰般火红狰狞的地下阶梯出现在面前,他顺阶梯而下,红光愈来愈盛,仿佛行走在人间炼狱。一扇黑色的铁门映入眼底:第六区。他推开铁门,微弱的呻吟声里,开始夹杂出一些哀嚎,他顺着幽红的阶梯蜿蜒而下,不知走了多久,呻吟声和哀嚎声愈来愈大,左右四周狰狞的红光里,仿佛掩藏着无数不可知不可见的受难鬼魅,仿佛这里,便是铁围山下十八层地狱!
幻音,一切都是幻觉!卫斯哲咬紧了牙,终于,阶梯尽头,出现了一道门。他推开门,一间佛堂映入眼底,佛堂正中的佛龛上,是一尊地藏佛像。地藏下方的蒲团上,跪着一个人,他背身面佛,一条猩红的绸幔缚在他的脑后,蒙住了他的双眼。这个背影竟然那么熟悉,是他,“那个人”!那个自称来自未来的卫斯哲!
“你怎么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声音回答,“那个人”仿佛入定般凝固成一尊木偶。卫斯哲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掌间一股寒气逼来,他扳过他的身子,僵硬如铁,“你怎么了?”
对方木然无语,卫斯哲伸出手,一把揭开那条红绸,一双纯白的眼睛赫然瞪着他!那是两片完整的眼白,两道浓眉诡异的向两侧太阳穴高高吊起,这,这和他视屏里见到的自己一般模样!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不该来这里,你走得太远了。”
卫斯哲转过身,一个人影从门后的黑暗中走了出来,一个苗条婀娜的身影,一张勾魂迷人的脸庞,林雅雯,他的恋人!“怎么是你,人呢,其他人都去哪了?”卫斯哲冲她问道,林雅雯快步走近,拉住他的手,焦急道:“快跟我出去,一会儿如果被许将军见到,就麻烦了,你怎么能擅自闯进第六区来呢!”
卫斯哲指着“那个人”道:“那他怎么办,他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用红绸绑着眼睛?”
林雅雯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谁?谁的眼睛被红绸绑住了?”她看不到他!
卫斯哲急道:“钟查翰去哪了?其他人去哪了?我今天不是要带钟查翰越狱吗?”
林雅雯眼神里的疑虑更重了,她的眉头紧紧纠缠在一起,一字一顿道:“谁是钟查翰?”
卫斯哲猛地一惊,双手赫然松开林雅雯的手,木讷道:“你说什么?你们不是把我和钟查翰关在一起,要我做卧底查清脑潜能中心发生的奇案吗?”
林雅雯一把抓住他的肩,双眼凝视着他,语气凝重而又坚定的道:“你又犯病了,又出现那些幻觉和分裂了么?”
卫斯哲赫然惊恐的看着她,只听她接着道:“没有钟查翰,没有什么脑潜能中心奇案,你和我本是基地里研究精神病人异能的医生,我要跟你说多少遍,你过界了,你投入得太深,你的精神出现了严重的臆想障碍!”
卫斯哲一阵冰冷,仿佛跌落冰窖。林雅雯继续道:“地上的那座医院早在两年前就废弃了,我们随军部把秘密基地迁到这里开展研究,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能执迷于那个自称有超脑的病人,他是精神病,你怎么能相信他!把自己弄成现在的样子!今天我才离开你的病房一会儿,你就偷跑出来,你该知道这里,十八层,是第六区里的禁区!”
卫斯哲的大脑一片混乱,错了,一切都错了,是我出现了幻觉,我得了精神分裂症…只听林雅雯的声音道:“成盛,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独自去做那个研究的…”
卫斯哲猛地一惊:“你叫我什么?”
“成盛,你叫方成盛,有什么不对吗?”
卫斯哲一阵骇然,这名字不是方院长的吗,难道方院长也是我虚构出来的?
他的目光游移到跪着的“那个自己”身上,似乎猛地想到什么,一把拽住林雅雯:“你说我研究的那个病人自称有超脑?他叫什么?”
林雅雯盯着他,一字字道:“卫斯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