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赌王大赛拉开大幕。
按照大赛的规则,一号选手将直接进入十六人决赛圈。苏曼坐在二楼的贵宾厅里,手执一杯玫瑰香槟,漠然俯视着一楼大厅里正在进行的突围赛,她想起十五岁那年父亲第一次带他去见夏侯英,拜师的时候他揶揄她:“你就是那个会变三条A的小苏曼?爱玩牌的女孩子怎么能年年拿第一呢?”...她不禁有些神伤,蹙起眉头,老师,你在哪里...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一楼的大厅里传来一阵欢呼,又是那个人吗?大厅里一个佝偻的中年男子站起来,略显猥琐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他的眉间鼻梁上有一道一公分宽的疤痕,他正自满的大声道:“承让承让,多谢各位的赏钱!”他笨拙的把那张赌台中央一大堆筹码圈捧过来,这是五天来他第五次在规定时间里拿到“大满贯”,赢光赌台上所有筹码!
向霆刚的声音在苏曼耳边响起:“这个人很特别,对不对?”苏曼转过身,看到身后向霆刚抬着一杯和她一模一样的香槟,他继续道:“组委会这次还真大方,一下就给了业余组两个晋级名额,把职业选手都气疯了,不过,”他顿了顿,目光犀利的看向楼下那个猥琐的中年男子,“这个业余选手,可不简单。”
他大手一挥,指向一楼大厅,“这里上百张赌台,除了那个人,五天里只有一次出现过大满贯,赢第一不难,但要赢光赌台上全部筹码,调动其他人狂热到赌上全部身家,这人的功夫可真到家了。”苏曼看向那个中年男子,眼里也露出不解的疑惑,他其貌不扬,表情时时透露出乡土和猥琐,身上一身名牌却被他搭配得怪模怪样土不拉几,这样的人说他普通都过分了,他就是个乡巴佬,装都装不出的天生乡巴佬!
细雨淅淅沥沥落在窗沿上,苏曼站在窗边,如羊脂的白玉手指轻轻扬起,把几缕遮眼的发丝掠到耳后,她撩动长发的样子很迷人,是任何一个男子都无法抗拒的魅惑。展鹏远远站着,他已站了许久看了许久,他是一个英俊健康的男子,他也会心动,但他或许,永远只能远远看着苏曼。他终于走过去,苏曼轻问道:“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展鹏感到心里有些刺痛,微颤道:“没有,但卫先生吉人天相,或许...”,苏曼扬手示意他不用说下去,“你先下去休息吧…”她的声音满是疲倦,展鹏喉头一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悄悄离开了房间。
苏曼叹了一口气,突围赛结束了,正像预料之中那样,没有任何奇迹发生,万雨河终究太嫩,突围赛掉入死亡区,最终在复活赛里也未能翻身,而政世先生,尽管闯进决赛圈,但却拼得旧伤复发,右手已完全失去战斗力…而向霆刚,一定自满的不得了吧,他麾下四名守擂人全部晋级,加上自动入围决赛圈的一号选手道口龙一,五大高手压阵,赌王桂冠,唾手可得!苏曼垂下头,倔强的握起拳头,从小不服输,可现在,她似乎已输定了!
窗外胭脂岛上的粉蕉在细雨里摇曳,她转过身,取过桌上的一杯咖啡,忽然,她的眼神一呆,桌上居然放着一幅素描,那是卫斯哲画过的一张画,洁白湖上一个行走的背影,前方是一座漆黑的古塔,塔里有一个被蒙上双眼的帝天神像。这张画,怎么会在这里?苏曼的心一下提了起来,她伸手取过那张画,突然,她看到这张画下面还有另一张画!那是一个极美的女子,手握一支酒杯,独坐在赌场的一角,她的脸上有一抹浓愁,眼里藏着无尽的忧思...苏曼浑身一震,这画上的女子,竟是他自己!怎么回事?这画…难道是他?!
苏曼双眼一亮,急忙唤来谢管家,“谁进过我的房间?这两张画是谁拿来的?”管家一头雾水,“没人来过啊...这画,不是一直在这吗...”苏曼马上召集山庄里的下人一一询问,竟无人说得清这画的来历,更没人见过,她期待的,卫先生。苏曼颓丧的坐下,拿起那两张画,眼里的忧思更重了,这时,她不经意翻过肖像画的背面,心忽的一紧,那纸上,竟然写着两行字:“柳暗深处莫憔悴,穷山尽头有峰回。”苏曼指间一抖,穷山尽头有峰回?
万众瞩目的决赛圈比赛终于如期而至,望亰大赌场挤满了名流显要和达官贵客,出于商业开发的需要和增加决赛新鲜度和爆冷率,大赛新增了两条规定,一是业余组晋级的冠军可以优先挑选对手,如果爆冷晋级下一轮,仍有优先选择权直至被淘汰;二是常规赛和特技赛之外增加KO赛,每项比赛只设一局,前两项比赛战成平局的情形下,KO赛一战定生死!其内容可由选手双方自行商定,一切可以即时较出输赢且不违反法律道德,不危及双方和第三人名誉及安全的赌法均可尝试。
八强淘汰赛的第一场,那个夺得业余组冠军的乡巴佬挑选的对手,是向霆刚麾下的“守擂人”,黄金岛八大高手之一的岳浩南。此人曾得向龙升赏识,亲自指点授艺,后在向氏内争中投靠向霆刚,所以,当那个穿着滑稽的乡巴佬冒炸炸的说出:“我平生最看不惯两种人,一是忘恩负义,二是鹰犬势利,岳浩南,你两样都占全了,老子就选你吧!”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而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个乡巴佬仿佛摸透了岳浩男的套路,连续七手阴牌弄假,阴阳怪气不断奚落对手,专拣老赌王对他的恩惠做文章,骂他忘恩负义,弄得岳浩男失误连连一肚子气,却又自持身份放不下脸与他斗嘴,稀里糊涂就输了一局。
第二局特技赛,比的是纸牌绝技“偷天换日”,要把三条A和一支杂牌利用手法变成四条A。这个乡巴佬众目睽睽下竟然慢悠悠从暗牌里抽出剩余的那支A,又快速把杂牌放回去,然后一本正经的说:“我变好了。”本来期待满满的观众,谁也没料到他是这样“变牌”,嘘声四起。而岳浩南则华丽的抄起扑克,在半空舞出一条霓虹,众人还未看清,他的牌已落回桌面。他冷笑一声,正要揭开无形中已调换出的那支暗牌A,忽听对面那乡巴佬怪叫一声:“好大一只苍蝇!”只见一条人影瞬息弹起,一双手在赌桌上空猛的一挥,众人眼睛一花,乡巴佬摇着头摊开手道:“我最讨厌苍蝇飞来飞去了…”他手心里居然真有只苍蝇。
岳浩男厌恶的看他一眼,得意的朝观众一笑,摊开牌道:“四条A!”一秒钟的沉默后,哄笑声四起,岳浩男低头一看,一张脸瞬间成了酱紫色,那是三支A和一张6。他满头大汗指着乡巴佬道:“你,你刚才换了我的底牌?!”乡巴佬耸耸肩:“没说不可以拍蚊子打苍蝇什么的。”哄笑声又响了起来。这个乡巴佬,第一个晋级八强!
而当日苏曼的登场亦堪称惊艳,她出牌的优雅魅惑从一开始就牢牢占据上风,男选手不断落入她的陷阱和圈套,而特技战中一手华丽的“四K聚首”,更博得满堂喝彩,不负夏侯英师名,直落两局,一举扭转外界对她的质疑。
今晚白兰山庄的夜色很美,苏曼站在窗边,海风吹来阵阵兰香,一阵黯然又上心头。卫斯哲,你到底在哪里?她蹙着眉转过身,突然,眼角里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一张画!床头枕边上,又出现了一张素描画!她强压悸动的心情,拿起那张画,它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为何刚才不曾发现?
画上是一匹简笔勾勒的骏马,底下有一行字:“苏曼,7号,小红帽。”什么意思?这字迹是谁的?她紧皱眉头,翻过另一面,竟然,也有一副画,那是一只缠绕绷带的手腕,底下同样写着一行字:“李政世,下一场,选杜风必胜。”什么?苏曼瞪大眼睛,黄金岛八大高手之一的杜风?即便政世先生右手完好,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啊!这画是谁留在这里的?
“咯吱!”身后突然传来轻微的异响,仿佛一扇门被风吹开,苏曼回过头,眼睛突然睁大,衣橱边通往猫园的那处暗门,突然打开了!“什么人在那里?”她冲过去,长长的暗道里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任何人,苏曼心一惊,难道是鬼?一念间,眼眶突然一湿,难道是,他的鬼魂?难道,他真的死了?不......
她红着眼沿着暗道往前跑去,冲出花园,一片猫园精舍前,她看到半空中挂满黑乎乎迎风摇曳的东西,那是什么?她走上前,打开猫园里的灯,一瞬间,她呆在那里,泪水夺眶而出。什么时候,树干间拉起了几条长索,上面像晾衣服一样,挂满了东西,那竟是,几十张苏曼的肖像画。
压抑心头多日的苦痛终于爆发,“卫斯哲,是你吗?”“你在哪?你是人是鬼?”苏曼大声叫着,“不管你是什么,出来见我!”她歇斯底里的呼喊着,“你真的死了吗?真的变成鬼了吗?”“我不怕!出来见我!...为什么不见我?!”她跌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白兰山庄的灯陆续点亮,墨蓝色的大海里,惊起的怒涛发出阵阵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