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是修为高深之人,愈是深知道法无边。
以莫东良之修为,御风带水并非难事,但以风术探明水路,并控制临近水源造成普通泉涌井喷模样,极为不易。
姜解不知内里,所以未当回事。但颉鄂芘央曾将法力输予其中,短短片刻耗近五成之多,绝不敢将莫东良等闲视之。
彼时莫东良已是浑身乏力,却坚持再施秘法,维持光轮不散,以争取时间躲避。术一成,便低声喝道:
“还有五息时间,快躲好。”
闻言,姜解与颉鄂芘央立即飞身倒退,莫东良颓然倒地。
颉鄂芘央退至不远处墙边,双手掐诀,微光闪耀。姜解停下身形,猛力一蹬,跃回原地,一把抓起莫东良,大步走远。
不等多看两眼,颉鄂芘央身前凭空出现一大冰块,高阔约六尺,似坡似锥,覆于地面墙边,将其笼罩,俨然是个屏障。不等姜解二人靠近,颉鄂芘央出声呼唤:
“绕进来。”
有此绝佳藏身之地,姜解大喜,口中应了一声,身影已夹着莫东良来到颉鄂芘央身后。颉鄂芘央手诀微变,一堵冰墙晃眼出现,与冰障连结成罩,将三人护得严严实实。
白色冰罩透出微光,可见姜解站姿未稳,缩着脑袋,说:
“姑娘这手耍得不错,就是尺寸有点那个。”
颉鄂芘央专心留意那边情况,对其置若罔闻。莫东良有气无力接道:“恐怕要姜前辈委屈一下,水势非同小可,冰面太大怕有危险。”
“没关系,大丈夫能屈能伸。”
姜解稍稍叉开双腿,好让脖子伸直,使自己看起来正经一些。惹得莫东良微微笑言:“姜前辈高大伟岸依然。”
“哎!好说,好说!”
话不多几句,那边光轮砰然溃散,嗡鸣低吼之声忽如泄气偃息。然而才短暂安寂,便又有咕咕呼呼之声。颉鄂芘央心念一转,玉手轻握,冰障外面即时添上一层白霜,并以肉眼可见速度在逐渐变厚。
见此,莫东良默然不语,姜解却颇为激动:“姑娘这手厉害!比我家那个破师父要厉害得多!来教我孙女吧!我姜某一定重酬!”
“我拒绝。”颉鄂芘央直截说道。话语之冷淡,对姜解之所言满不在乎。饶是如此,姜解也未打消念头。
正欲再劝,那边水声已隐隐可以听见,声势颇大。姜解知趣缄口,凝重看去。
“唰嘭!”
声响震耳,地动衫摇。姜解与颉鄂芘央还能稳稳站住,莫东良只能蹲地以双手撑扶。
“哗啦!”
水流如泉喷直冲而起,击到顶部溅落四处,水花乱射。其中一些水花飞近冰障,被映出点点幽光,似美不美。
无数水花落地成浪,才一二息时间,冰障附近不少尸块被浸泡其中。正所谓“流水冻冰”,水刚一触及冰面便纷纷凝结,细微噼啪之声不停在冰罩四周响起。姜解紧盯细看,目露惊喜,口中啧啧称赞。
过得五六息时间,水喷稍缓,不及至顶,仅高一丈余。再过二三息,势大不如前,只一二尺,犹如泉涌。地上之水漫过小腿,已不再涨,片刻之后开始减退。
“这,”姜解看着脚下,又看看二人,有些恍惚地问:“这就完事了吗?”
颉鄂芘央扭过头来,目视莫东良,显然也是有所意外。骤见其脸上冰清之色,连莫东良也有些舍不得眨眼。
莫东良气色恢复一些,微笑点头称“是”。
姜解颇为放心,故作不满说:“以为多大的事,竟然躲得那么快!这么点水还不够我喝好吗?”
“前辈海量。”莫东良略一拱手,接着道:
“二位,那边停了。”
其实不用莫东良提醒,那二人也能听出,打斗早在一声巨响之后停下,直到此时也未再有动静。颉鄂芘央双手一推,术法散去,冰罩无声化作无数光点汇入指尖。
四下昏黑,三人神色各不得见。
姜解站直身形,等了片刻,只听到那边哗哗水声往下落去,未听到有人言语,便认真问:“现在怎么办?”
“嗯,若在下没有猜错,很快会有人来找我等。”
“什么人?”
“什么人?此话该当由本座来问。”
刺耳低沉之话音,忽从水声之处传来。
靠得如此近前仍未能察觉其形,姜解骤觉芒刺在背,却只能全身绷紧戒备,不敢轻举妄动。
莫东良清楚姜解心中所想,刻意从容说道:
“这位前辈,我等冒昧闯入,多有惊扰得罪。且容在下先赔一礼,再来问罪。”
言罢,莫东良并拢双腿,拱手深深拜下,动静颇大。
“哼,莫家小辈,礼数还挺周全。”
姜解心想:夸人带损的!原来这鬼东西不单止声音难听,说话还很尖酸刻薄!
却听莫东良坦然接道:“多谢前辈盛赞。莫家声名低微,想不到能入前辈法眼,更想不到,前辈能一眼认出在下。前辈之见识眼光,实在让在下佩服、佩服。”
“既然佩服,那来好好侍奉本座如何?”
声似金石摩擦,叫人难受。闻言至此,颉鄂芘央暗暗掐诀,蓄势待发。
莫东良怕二人动手坏事,急忙说:
“承蒙前辈赏识,在下感激不尽。侍奉前辈一事,在下乐意之极,不知应该如何为之呢?”
“简单,去死。”
此话一出,姜解与颉鄂芘央由惊转怒,莫东良却还是语气诚恳地说:
“如果只是死去就能侍奉前辈,如此简单,在下一定立马照办。但现今前辈身负重伤,阴气耗损不少,恐怕连一具血尸也炼制不好。我等三人若是此刻死去,就没机会侍奉前辈了。”
“黄毛小子,知道很多啊!”
那人句句威逼,却迟迟不动手,莫东良早已猜出一些情况。而对于其身份,虽然未有明说,心中也是有所猜测。顺势道:
“前辈谬赞,在下只是略知皮毛。若不嫌弃,在下胆敢邀请前辈,到尊师府中一趟。想必尊师定会对前辈厚待有加。”
“哼,连云区吗?”
“正是。前辈既然与尊师相识,何不趁此机会,好好叙旧叙旧?”
“罢了,未曾有旧,何来相叙。你也不用试探什么,本座念你是他关门弟子,可以放你离去。但那两人,要给我留下。”
话及此,姜解忽然哈哈大笑,大步一跨挡在莫东良跟前。莫东良心中一突,暗道:傻货,坏事!
“你算什么东”
“啪!”
“轰!”
姜解话未说完,猝不及防被一击打飞,撞在墙壁之上。尚未落地,又再哈哈大笑,说:
“你算什么东西!阴气这么重,活尸吗?这就是你的尸毛咯?脆得跟米粉一样,本大爷随手就抓一大把。就你这种破烂货色,给本大爷端鞋都不要,也敢让本大爷侍奉?死了没人帮你埋是不是,叫本大爷帮你碎尸万段嘛!”
来者正是辅川京龙。堂堂天师,何曾听过此等流氓骂话。
怒极,无话。
“唰唰唰唰!”
无数尸绒如乱箭射出,在黑暗中直击姜解而去,速度奇快,角度刁钻,极尽阴险毒辣。
姜解敢放狠话,一方面是因艺高胆大,另一方面是因莫东良言其身负重伤。方才故意被击中,早已作好防御,所以并未受伤。而一击过后,已确定那是一具活尸,也基本摸清了其攻击套路。终究不枉为符京三算之一。
黑暗中,尸绒无法以目辨认,姜解却仅凭耳听身应,大步游走、翻侧腾挪,直接避开了大多数攻击,间或以掌刃劈开截断,几个回合下来,愣是毫发无损。
颉鄂芘央听出姜解稳居上风并以很快速度靠近对方,担心其若遭不测,以一己之力无法全身而退。当即双手齐出,蓝光乍现,一道四尺冰矢明晃晃破风而去,一把尺余暗匕静悄悄紧随其后,飞击尸绒。
一见冰矢,姜解便知机会来了。不由分说,狠一发力硬抗两道尸绒疾步欺近,配合冰矢,一记铁拳捣去。
“噌嘭!”“唰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