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想找到神医为人治病。”仕锦辩解着,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个让她信服的人似乎总是因着自己的话而心生不悦?是她自己无意间说错了甚么话吗?
“在‘一线天’根本没有什么神医。”那人紧了紧系在腰间的长剑,“那里的人只会杀人,绝对不会救人。”
“可是,刘郎中说过……”
“江湖郎中的话就不要当真了罢。”那人抬起头看看天,长发直垂到地上,“天色不早了,我得赶紧走。如果你们还要命的话,听我一言。莫要前行。再继续向前,你们将无法回头,沦入万劫不复之中。”
薛仕锦听到这话着实吓了一跳,再欲多问些什么,却见那位黄灰色如枯燥般头发的长发公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万劫不复……吗……她回过头来看着平躺在草地上的素雪,苦笑着自语道:“素雪,究竟是刘郎中哄骗了你,还是你欺骗了我……”
炙炎堂,是云天山脉幽冥洞主瑾儿的姐姐。氏璧的地盘。
漆黑的木炭柱子,被烧焦了的尸骨残骸,一片狼藉。
正在拼命挣扎的三个活人与这一片死寂不留活气儿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放了我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们?”头戴铜质饰品的向日升狠狠地踢着捆绑自己的木炭柱,朝距离自己不远的蒙面人大喊大叫。
“这话正应由我来问。”蒙面人背过手去踱着碎步,“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向日升正欲多言,却被自家大哥打住了话头:“在下一行人只是借过,从山腹中行走只为节省时间,实在无意冒犯阁下。多有得罪,还请阁下见谅。”
只听那蒙面人冷“哼”一声,道:“我可以谅解,师尊可以谅解吗?但凡进了‘一线天’,你们便毫无生还之可能!”
柳梧周身一震:“这里是‘一线天’!这里竟然是‘一线天’?向大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死定了。”最后一句话娇媚动人,充斥着楚楚可怜之音,让人听了格外心疼。
蒙面人又“哼”了一声,放在身后交叉相握的手自下而上,从后至前竟绕了一圈,若非身处险境,向信阳真要赞她骨骼轻奇,再看时,那人手中多了一把火折子,“能让你们两个大男人伴着这么一名绝色佳人而死,也算待你二人不薄。”她点燃一根木枝,将燃着的火苗丢向被牢牢困在炭柱子上的三人。
“你说什么?我又不喜欢她……你这心如蛇蝎的泼妇一个……”向日升刚开始叫骂,就见大火肆意燃烧起来,自己周围漫延成为一片火海。火势愈燃愈旺,不多时,柳梧已被浓烟呛得昏了过去。向信阳大声唤她数声也毫无反应。
“完了完了,这下子死定了。”向日升绝望地急促呼吸着。
好客楼外楼。
“都是你啦素雪,早不昏晚不晕,偏偏挑了午后艳阳最大日头最毒的时候,害得我背你背得都累死了,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一样……”薛仕锦收拾着本就不重的贴身包袱,抖给沈素雪看,“喏,本来出门时候带的东西就很有限,现在好了,这一趟下来,除了盘缠和几件贴身衣物没丢,其他的我全都丢了。你沉的跟什么似的,气得我只想将你和盘缠直接一并丢在山脚下……”
其实出门在外,最沉最占地方的就是盘缠;然而讽刺的是,最不舍得丢下的恰恰就是这最沉的东西。人呐,一点子贪念全写在行为举止上了;薛仕锦明知道这个节骨眼实在不是抱怨指责好姐妹的时候,可是不吐不快,真是憋屈得紧。
“辛苦你了,仕锦,等明天我们一同上路,你的包袱都由我来背。”
“怎么?你还是执意要去呀?”薛仕锦左劝右劝也劝不动她,这丫头平日里迷迷糊糊、毛毛躁躁,立场问题上还真是志比金坚,“素雪,你是听不明白我之前说的什么吗?前面很危险呐!那位公子也说了,再向前去我们会回不了头,沦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为救治爹爹,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素雪打理好自己的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动手把自己的外衫裹紧包袱。
“素雪,你到底还有没有理智?”薛仕锦抓住她的手,“回不了头、万劫不复。你难道不明白吗?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纵然你到了‘一线天’,纵然那里当真有位神医,纵然你我有命活着见到这神医,你我也没命回来……那你又拿什么救你爹爹?这不是白白送死又是什么?”
“仕锦!”使劲儿甩不开她覆盖上自己双手的素手,沈素雪的心头枷锁收的愈来愈紧,自己何尝不知道前路茫茫、前途未卜,且连从小陪伴自己长到大的好姐妹都要这般“泼自己冷水”,当下真是又气又急,禁不住也开始颤抖,“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说这些话都是为了我好,可是……那是我亲爹爹啊!从小娘亲体弱,无暇顾及照顾我,我又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你我虽然交好,到底不能日日黏在一处游戏,只有爹爹陪我玩耍、教我写字念诗,偌大的山庄里实则只有爹爹和我玩笑、聊天。我不够孝顺、不够贴心,不但不能帮他分忧解难,还总是使性子让他为难……他是世上最好的爹爹,而我却是世间最差劲的女儿……而今,他病危了,我……我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救治他!即使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我也必须却闯上一闯,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非试不可!”
不知为什么,听完这番话,薛仕锦忽然不想再质问她究竟有没有欺骗自己有关那位“神医”的事情了……她拉着素雪的手渐渐滑下来,叹息道:“也罢,既然你如此执着,我便只得舍命陪君子了。”
素雪宽慰地微微颔首,破涕为笑道:“锦儿,有你这样的姐妹,真好。”
“又是客套,这十几日以来,我可是听得够了,你我既是义结金兰的姐妹,便是一世的姐妹。”仕锦点点素雪的额头,“等到明天天亮呢,待你把精神养得旺盛充沛着,咱们便出发。走了半余月,终于距离那‘一线天’仅有一步之遥了。不过,最难熬最危险的事情往往压轴在最后头,我们一定不能掉以轻心。上两次还好有人及时相救……”提到那位公子,仕锦心头不由一阵甜蜜,“不过总不能指望每一次都会有贵人相助嘛……接下来每走一步路都一定要多加小心,凡事还是得我们自己警醒着点。”她温柔地细细低语着,“等我们拿到神医救治伯父的灵药,等我们回去把药给伯父服下,伯父的急病便会痊愈了。我们都可以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也有时间和精力……去寻找属于我们自己的人生和幸福……”仕锦不知怎地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长得高大伟岸,有着淡淡眉宇,明亮眼睛的公子,心里怦怦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