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镇魂并不是灵鹫伯伯的儿子?”妙目少女一双美瞳剪出母亲此时的模样,“那,他是您收养的孩子?灵鹫伯伯的孩子现下又在哪里?”
王淑浣一对杏目定定地望住女儿。
“不……”璃浣从母亲眼中看出的是实在令自己疯狂的离奇念头,她的呼吸有些紊乱,“灵鹫伯伯……他已离世十七载……我才未至十六,不可能会是我……”
璃浣虽已年近十六,但她长久地生长在山中,吸收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因此模样上看起来竟像是一个十三四的童颜小姑娘。
“为何不能!”王淑浣唤住女儿,“你是不知道,女子孕育孩儿要经历十月辛苦,从受孕至生产足足经历经年之苦。自他走后再没有任何人沾过我的身子,若非是他,你又能是谁的骨肉?”
璃浣再不敢多言,她深知母亲久居山岭多年养成的性子怪癖,若是愤怒,只能忍让方才是唯一出路。
“他离开我而去,自此音讯全无,所以自你一出生,我便为你取名‘璃浣’……他曾说过会回来的,无论多久,一定会回来找我……”王淑浣沉溺于对过往的怀念之中,神情难得的温婉贤良。
璃浣心中不由发紧:“娘亲,您觉得他会不会已经……”
“啪!”话音未落便当下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王淑浣怒气冲冲地扯过璃浣的前襟,厉声责问道:“你在胡说些甚么?出言诅咒自己的亲身父亲吗?从今日起,牢牢记住再没有甚么‘灵鹫伯伯’了,记住他是你的亲爹爹!”
以前不肯告诉璃浣自己是灵鹫的女儿,一则是为着她年纪尚小,二则是碍于镇魂的存在,三则是王淑浣自己一心幻想着,若得有朝一日灵鹫自行回来寻她母女二人,到相见时候再相认更为稳妥温情。只是,今日,她竟不知为何再也忍不住这个秘密了。
璃浣自打出了娘胎以来就一直以为灵鹫是镇魂的生身父亲,只当他是自己的伯伯,加上虽长久地知晓母亲喜怒无常,性情阴晴多变,却从未挨过娘亲的责打,此时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那镇魂哥哥他……”不料想又被母亲反手甩了一个嘴巴,王淑浣大声斥责道:“不许叫那畜生‘哥哥’,他不是你的‘哥哥’,他是你爹爹的大仇人!”
见女儿几度受到惊吓后用不解地眼神盯向自己,王淑浣继续道:“他是害你爹爹错骨断筋,受尽皮肉之苦的贼人之徒孙。想你爹爹当年受得折磨,历尽险阻要去天南山寻人疗伤,全拜那贼人所赐!若非那吴姓贼人,何故你爹爹至今下落不明,害得我二人生离十七载,竟一日不得相见?”
璃浣心下不由跳得极快,心中惊诧不已。方才明白原来娘亲不是思念镇魂,而是对其恨之入骨。
不知镇魂现在何处了,算算日子,从她放出鸽子写信招他回来,至今也该有足够返回来的日子了,贺镇魂至今仍未回来,要么是没见到她的信鸽,要么便是铁了心不想再回青埂崖了,无论是其中哪一个,都是一件好事……若是让娘亲得知自己招了镇魂回来,岂不是要令他再无活路?想到此处,璃浣不禁心下一凛。
“娘,镇魂……他是您从哪里收养得来的孩子,他的爹娘究竟是谁?”
“我不知……”王淑浣气恼地不再看她。她的确是不知贺镇魂的生身父母姓甚名谁,只是在多年前习得武功初成气候之时曾涉险潜进云天山脉峰顶“一线天”旁的小筑中一次,寻觅得那吴姓贼人的儿子借居与此。盗走尚且年幼的小镇魂时,听闻那妇人称男子为“昊天”,那男子又唤妇人作“凤凰”,想来那便是这小杂种的生身父母亲。
当时不知那燕云凤凰原是善毒攻之人,竟用当年那人习功之法教养孩儿,后经自己又将琵琶姑姑传于己的贺家武功除了休养生息的龟息功外一概凌厉招式尽数传给了镇魂,竟令那小子日益越发像极了那人。而自己,竟险些几次忘情地快要遗忘当年掳他回来的初衷是要折磨他,惩罚他,为了有朝一日寻了那人来杀死他……
璃浣眼见娘亲脸上神情数变,有些恍惚,生怕再生变数,便谎称今日天气炎热,为母亲寻些鲜果止渴,奔远开去,却不想没多远即望见最怕觅得那人。他竟正坐在岩上,摇着不离手的折扇乘凉。
“璃浣妹子。”他望见她,笑容温存,远远唤她的名字。黄玉自告奋勇地寻水去了,自己坐在此地等候,不想竟等到着好久不见的璃浣妹妹。
“镇魂……哥哥……”璃浣见他自是万语千言堵在喉头,此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咽不下,情急之下竟劈手点了他身上阻止行动的几处要穴,哑声道,“妹妹有所得罪,还请哥哥原谅……待得我为娘亲寻到鲜果去,定立刻就带你走……镇魂哥哥,你此番要听我的,你一定要走,再莫回来!”
却说王淑浣独自一人闲庭信步四处游走,心下常记一人。一炷香的时辰竟真的望见一人坐于青埂崖旁的巨石之上,黄灰色的黯淡头发于她眼中格外醒目撩人。
“公子。!”她扑在那人怀里,双唇贴上那人的双唇,直啃咬得两人唇上磨出血珠来,“你总算是回来浣儿身边了。”
王淑浣的唇角滑过一丝血线,眼底竟涌动柔情。她的手指滑过少年的脸颊,滑过他的黄灰色枯草色直发,仿佛透过他,眼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倾尽柔情……
数月前的某一夜,她也是这般失控地将他当作那人,隔日他便下山寻生身亲人去了。只是这次,唯一不同的是他没再像那夜一样,惊慌地口中喊着“姑姑”,手忙脚乱地重重推开了她……
“公子,浣儿心下,常忆公子一人……”王淑浣和身扑在少年怀里,目光点点,娇喘微微,惹得少年周身一阵颤栗。
此时,正从山泉旁取水回来的黄玉惊讶于眼前一幕,厉声斥道:“老妖孽!你干甚么?快放开镇魂!”
这一声将王淑浣从回忆中彻底唤醒,她看向少年的目光由朦胧变得清晰,由爱恋变为憎恨。“是你,你害得公子活得那般痛苦……我恨你。你不配和他拥有一样的发色……你不配如此像他!你不配!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