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至此处,一向清冷孤傲的沈大小姐不由面露愧疚之色。
“你也知道啊。”向日升倚着门念了一句,却被自家哥哥用凌厉的目光逼得住了口,眼睛四下里“游荡”起来,正眼也不瞧沈素雪一瞧。
“沈姑娘不必内疚,我三人本就不知从何寻起,耽搁点儿时日也没有什么。况且姑娘受伤之事无论如何也是在下等人的过失,姑娘只需好生休养,切勿逞强,现今上路寻人必定长途颠簸,倘若伤势复发则难以收拾,还是请沈姑娘思量定夺,再多休养几日罢。”
向信阳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也不由仕锦素雪再作反驳。只是不知为何,薛仕锦盯着他瞧的神色,有些说不清楚的暧昧不明,无意之间让柳梧瞧了去,心里难以言说地别扭了许久。
在向信阳的劝说之下,沈素雪又在此家客栈中休养了十来日,这才随着其他四人一同踏上寻人之路。因她寻人心切,所以几日来伤口愈合地奇好奇快,待得上路之时,她竟是一行人中精力最旺盛的一个。
“一线天”的寻常弟子多半不会知晓一件秘闻:云天山脉的顶峰牙岭之中,在偌大的山腹之间,居着一位年过三十的老姑娘,圣窟天尊的妹妹。燕云凤凰。
话说圣窟天尊的这位妹妹,是自小住在云天山脉不肯下山去的,只因其年少轻狂之时受到的情伤太甚,以至于到这把年纪仍是孤身一人,独具幽阁不肯下嫁任何人。加之是瞧着兄长座下四个首席弟子自小成长起来,因此与飞鹰,氏璧,灵鹫,瑾儿四人私交深厚。
此刻,随性地用小臂撑着脑袋斜斜地看着杯子里的液体,已有五分醉意的她口中喃喃道:“没有良心的浑小子……老娘救你一条命,却连句感谢的话都不曾吐过便回你的‘亦观’……”
案子上没画完的水墨早已被弃置于地,几上歪七斜八地剩着几只空酒坛,“混账没心没肺……”终究气得忍无可忍,发泄似的低声喊道:“灵鹫!你这个该死的黄毛小子怎地还不滚来谢我啊?”
心中正在气恼,却听门口传来不可思议的声音道:“一人独酌怎比二人痛饮?要不要小弟我陪你喝上几坛。”
燕云凤凰当下心中狂喜,可见那黄灰色头发的男子不知死活大摇大摆晃进她的竹楼时第一反应却是抓起案头一只空酒坛向他头上砸将过去。
坛子自然是被那人稳稳地接下,挠一挠枯草焦黄的头发:“小弟前来找凤凰姐姐讨杯水就。”言毕径自不慌不忙踱步到她身边,夺下手中酒坛仰首灌下几大口:“嗯!好酒。”
“七十年的女儿红,怎能不是好酒。”燕云凤凰没好气地说,还不忘低声咒骂了几句。
“为何骂我。”黄灰色头发的这位不解地扭头向她“看”去。
“那般如何。”燕云凤凰理直气壮地道,“老娘拾回你这死小子一条性命来,却骂你几句不得?”
“骂得骂得。”无可奈何地抓着头发,“今天小弟便站在这里,姐姐要骂多久便是多久。”顺便又灌下几口,“决不反口。”
“哼,你倒是痛快。”燕云凤凰嘲讽道,“在陇安山庄伴着如花似玉的王淑浣,你定然是乐不思蜀,魂飞天外了罢。”
“王淑浣?”
“莫跟老娘装蒜。”燕云凤凰一拍案子,“你结识王淑浣的时日虽不算长却也不短。她是个什么心意你会不知道?”
“王家小姐啊。”灵鹫恍然大悟道,抱着酒坛在藤椅之上坐了下来,“她救了我一条命,我保她与她父亲安全离开,也算对得住她。”从陇安山庄盗了玉符出来,心下委实觉得太过辜负了她的信任。
燕云凤凰见他话中并无掺杂儿女私情,心中竟是一阵轻松,心情一时豁然开朗,心道:我也救过你一条性命,你便打算如何报答我呢。
却听灵鹫一声叹息,道:“但却不知,王姑娘现下怎么样了。”
热闹的茶馆之内,坐着哭得像个泪人似的王家小姐,旁边的王庄主如何劝也是劝不住她,只得连连叹气摇头。
有几个庄内小厮模样的人走进茶馆,行至庄主身旁压着声音俯在庄主耳边不知说着什么,那王庄主便道:“浣儿,爹爹有些私事处理,你便坐在这里切不可乱走。”眼见着女儿如同被抽走魂魄般机械地点点头,不由心下一阵酸楚,但又想着这茶馆人来人往,料想没有人胆敢大模大样地在这里威胁女儿,便放下心来跟着随行小厮们走了出去。
王家小姐当下真心里满是那黄灰色头发常说些俏皮话哄着自己开心的盲眼少年,不由从胸口衣袋中取了那少年送与自己的一块铜牌仔细打量。那铜牌是被铂包裹着,做工十分精细的饰物,像极了向日升前额上顶着的那铜质额饰中间图案,是一日里被她瞧上,向那黄灰色头发少年软磨硬泡讨了来留个念想的,只是万万没有料想到这般快就分离了开,当真心中大痛,泪水止不住地涌上来。
正伤怀着,手中铜牌被人一把夺了去。
王淑浣心下大惊,扯开喉咙便喊:“把牌子还了我来。”不料想一转头瞧见的那人从侧面打量与那黄灰色头发的公子竟有五分相似,正身过来更是七分七神似貌合,只是这少年更显年纪小些,稚气尚未褪去,一头黑亮的头发惹眼得紧。
“你。是谁?”王淑浣声音里竟带着轻轻地颤抖和哽咽。
那少年眨眨眼睛,看看铜牌又看看她:“我是我哥哥的弟弟。”
“你竟是灵鹫公子的弟弟?”王淑浣惊诧道,“难怪你与他长相如此相似。”
“那我哥哥现在何处?”宇鹜拉住王淑浣的袖口。
王淑浣摇了摇头:“待我再返回山庄之时,公子已经不见了。”说这话时双眉皱起,大有梨花带雨之容。
“他一个人……又看不见……”王淑浣心中忧心忡忡。
“看不见?”宇鹜新鲜大惊,“为什么啊?我哥哥为什么会看不见啊?他的眼睛一向是很厉害的,可以看见好远之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