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鹫不禁白眼连连。身旁的王小姐见了,忙问:“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眼睛又不舒服了?”声音中透着真切的关心。
“那倒没有。”灵鹫笑笑,“只不过此情此景,令在下想到一句话。”
“哦?”王家小姐好奇心大起,兴冲冲地压着嗓子问,“不知是甚么话?”
灵鹫俯身凑近王姑娘耳边,低声说道:“两个傻瓜名翠柳,一行白眼上青天。”
王家小姐闻言,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甚么人?”王庄主脸色一紧,大声喝道。
“惨了惨了。”灵鹫见被人发现,无视着披在肩胛上的枯草头发,正准备走出去“慷慨就义”,不料被身旁姑娘一拦,那姑娘低声道:“公子避在这里别动,我出去。”还未待灵鹫多言,她便款步走出屏风,嗓音甜甜地:“爹爹,是浣儿在这里。”
灵鹫不由心中大苦,额头立时遭到主人的重击,他心想:我这是怎么了?眼睛钝了,连这张嘴巴也跟着钝了?立时苦恼烦躁不已。想堂堂“一线天”最是机伶的灵鹫“一世英名”竟砸在一双招子上。
耳朵一动,忽听窗外窸窸窣窣的声响,心下正细细琢磨,猛地身旁一阵风过,身后一张破旧废弃的木椅应声而倒地。灵鹫心下大惊。定是有人埋伏在附近。
“还有甚么人?”王庄主向屏风这边看过来,厉声呵斥道。
“爹爹。”王家小姐挡在庄主面前,“只有女儿一人而已……”
“浣儿,你住口!”王庄主厉声喝责她道,“你爹我还没老到耳朵不听使唤的地步!”
挠挠头顶上“那束枯草”,暗色衣服的那人头疼地走出来。王家小姐忙过去他身边,压低声音道:“不是叫公子待着别动吗,何苦还弄出那么大动静来?”口气中不是责怪而是忧心。
寻着声源“看”去,灵鹫无可奈何地低声回道:“不是我。”
“不知这位公子驾临敝庄,有何贵干?”王庄主语气冷淡客套地声音问他,带着浓重的警示和提防敌意。
还未等那发色古怪的男子开口,刚刚提到“翠柳”图的那位“愚兄”抢着道:“看他一身装扮,定然不是名门子弟。”
黄灰色头发的那位不屑地哼一声,待得刚要开口,却被另一位应和“翠柳”题名的“兄台”抢了去:“瞧他这一头焦黄枯枝干草似的头发,便知道决非善类!”
三番两次被人抢了话去,黄灰色头发的这位不免气闷。动耳细细一听,厅外窸窣动静大了不少。
“老夫在问你话!”王庄主颇为不耐烦地瞅着他不像话的头发。
听得八九不离十,唇角轻轻一挑,朗声道:“两个傻瓜名翠柳,一行白眼上青天。窗外眼线千双眼,门泊铁骑金缕鞍。”这话说得众人一时沉默,前两句,将一对“余兄愚弟”气得脸都绿了,王庄主则为后两句所震惊。那暗色衣衫的男子也不管周遭人们反应,接着道:“庄主,依在下之见,您这地界。此刻怕是不大太平。”
话音刚落,几支箭端点了火的箭齐发入厅。厅内一干人等均是脸色徒然一变,只见一团灰暗的如旋风般“刮”过,几支箭被扑灭了火,四下散射,插入各处。被箭射中的桌椅很快变黑腐朽,众人更是吓得不敢移步。
灵鹫虽看不真切,却听得分明。
提腕在右臂抖动,数十只蜈蚣瞬间齐齐冲出袖口,向立在厅中不知所措的一干人爬过去。王家小姐吓得瘫软尖叫,那一对“余兄愚弟”更是昏死过去。不多时,厅内大敞,门外一身披铠甲的三十岁上下之人破门而入。
“门明明开着还要踢坏了它,将军可真是威风。”食指点点自己的额头,黄灰色头发的那位别有深意地笑着说道。
向厅内环视一周,那身披铠甲之人望见抱着女儿的王庄主,冷冷一笑:“没你的事,给本帅滚远一点儿!”
挠挠枯草般毫无光泽的头发,灵鹫笑容愈加“开怀”起来:“连这未曾招惹将军的厅门都被您无情肆意践踏,何况我这一立在厅内活生生的人呢?”
那人眼睛微微眯起,发出鹰一样犀利的寒光:“你想找死?”声音故意拉得很长,话中带着威慑。
“那倒不想。”随意从袖口旁的绳节拔一根下来,将被在肩胛骨上的发扎成一束荡在背后,低着头反复抚着身后的“一条尾巴”。干枯如弃草,没有光泽也不漂亮,“不过他们现被我的虫儿围着,将军是抓他们不到的。”
那披铠甲的人向王庄主一行人看去,果见他们脚下,一群蜈蚣围了一个圈在地上,头碰尾,尾接头。少说也要有上几百只,还有不少不知从哪里急速由地面向这边爬来汇集。
出入战场多年,从没见到过这种“阵仗”,那将军不免有些惊慌,可说出的话却着实不失大将之范:“毛头小子!你以为区区几只虫子便可阻挡本帅的人马?天大的笑话!”
对面那“毛头小子”却也并不说话,只是四下里没有焦点地“东张西望”。那将军以为他无措焦急,便宽心来自顾自向王庄主他们走去。待他走距那庄主一步之遥时,忽觉脚趾剧痛难耐,低头望去。却见一只血红色巨头蜈蚣不知何时咬破他的官靴,探头进去啃咬大脚趾。那蜈蚣此刻朝他伸着触角,张牙舞爪地挥舞,似乎在向他挑衅。偷袭成功后的得意洋洋令它不禁“越战越勇”。
“这只蜈蚣生性好斗。”倚着被摔破的门框抱着胳膊的男子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被它锁定的目标必定成为口下的猎物,若是三日不医,必死无疑。”
那将军坐下,脱掉官靴细细一瞧,只见拇脚趾上两个细小的牙痕周围,一片瘀青黑脓,心中不由大骇,不多时便觉头晕目眩了起来。
“毛头小子生平最不愿杀戮。”黄灰色头发的少年像在跟地上那将军说话,眼睛却看着别处,那被咬伤的将军不知他眼盲,只道是此人目中无人不可一世,不由心中怨怼加深,却听那位继续不紧不徐地道,“但若面对喜好杀戮之人,便也忌讳不得了。只要将军放了他们走,解药必定双手奉上。可倘若您执念于取人性命,那便莫怪我这毛头小子无力相救了。将军有一盏茶的时候考虑,之后便会深深昏迷,直至三日后肠穿肚烂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