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峪青走了,沈婳便不改姿势的在窗前坐着,湖面的风吹得甚是凉爽,远处青山连绵,湖堤杨柳匝地。这一片天地书就的大文章,倒令沈婳的心内明快起来。
今日说了这么多话,她便似被开辟了鸿蒙似的,初初瞧清了自家的心。她不晓得沈娆心里头究竟是如何想的,反正在她这,她要嫁的那个男子必定得是平生无二色。否则,她宁愿削了发做姑子去。
没法子,谁要她从小受的教育便是这样,她家族里的男子没一个纳妾的。不过那也确实是因为她祖父好,儿子们娶媳妇娶的是谁他不干涉,只要是他儿子们自家真心喜欢的便成,要不然如何过日子?
第二日,没料到的是,絮娘也来寻她说话了,绕了一大圈方才绕到主题上,大意便是说她不会同沈婳争什么的,她出身卑微,也晓得自家在冷济庥心中的分量,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一大堆子乱七八糟的话,听的沈婳烦。沈婳晓得有可能是冷济庥叫她来同她说这些的,她便道,“柳姐姐,你莫要妄自菲薄。男人若是真心待你,便不会在意你的出身家世,那些都算得什么呢?两个人过日子是靠出身家世过的?人与人心志不同,柳姐姐这些话该去与我五姐姐说,让我五姐姐莫要心中郁堵才是。”
絮娘见沈婳油盐不进的,战败归去。
晚间,冷济庥却是又请了采云班来唱戏,是在后院搭的小戏台子,观众竟然也只有三个,就是沈婳,外带着束雪跟明璃。沈婳晓得冷济庥是何意思,她来者不拒,这样好的机会,她为何要因为怄气而错过?
这么一人瞧着过瘾,没人打搅她,沈婳先是安安静静瞧了一出,便跑到后台去见了梁松畹。
真是闻名不如一见啊,梁松畹要在第五出戏才上场,因此还没有上妆。他也是一双凤目,双眉入鬓,竟美似女子,却又多了一些硬气。
他长身玉立的站在那,不卑不亢的跟沈婳见礼,沈婳见状倒对他多了几分喜爱,不过自然,这并不是男女之爱,此情无关风与月。
沈婳提出想同他一道登台合演一出,梁松畹却不打算同沈婳这么一小丫头演,怕是砸了他的场子,毁了他的名声。虽说这回是私底下将他请来的,但他仍是极有原则的。
沈婳便在他跟前表演了一段,证明自家虽不是科班出身,但也还是蛮专业的。
沈婳的祖母最爱听戏,她二哥跟三姐姐还有最小的那个弟弟也喜欢,也爱唱。她四岁便跟在哥哥姐姐身后咿咿呀呀的的唱,祖母给他们请了教戏的先生来教他们,沈婳可是学的有板有眼的呢。
沈婳给梁松畹唱了一段,甫一亮嗓子便让梁松畹刮目相看了。待沈婳唱毕,梁松畹原先倨傲的神情也不觉间柔和了几分,拊掌微笑,“六小姐真真不同凡响。”
沈婳也笑了,“梁老板谬赞了,能得梁老板一声夸,莫非是我这还真说得过去?”
梁松畹用用实际行动答复了沈婳,他邀沈婳与他上台同演一出。
沈婳自是喜不自胜,后来随着交谈的深入,沈婳发觉自家还同他十分聊得来,两人相谈甚欢,直到采云班要收拾东西走人了。
沈婳生出不舍之心,“不知下回何时才能得见呢?”
“我明日在越王府有戏。”
沈婳一听是越王府,忙摇头,“那地方我去不得。”沈婳低下头,“怕是再没机会见了,我没法子出去,不日又要走,我是篱城来的,还是要回去的。”
“篱城?我们这四处卖艺的,倒也去过篱城几回,你府上是哪?若是有机会,说不准还能得见。”
“篱城沈家,你一问人家都晓得,我在家中姐妹里行六。”
“篱城沈家?我也晓得,世代书香,也是江南一带的名门望族。”梁松畹眼神黯淡下来。
“莫说什么名门望族的话,我祖父只愿儿孙能够克绍书香而已。”
梁松畹意识到自家适才的心理变化,暗笑自家怎么甫一见面便生出这等心思来,明知人家是高不可攀的,门第悬殊,相差甚远啊。
沈婳没想到这些,不过今日的心情似好了些。
接着沈婳又是好几日不曾见冷济庥跟冷峪青,连带着沈娆也没有人影。沈婳郁闷的狠,每日要同束雪说好几回她要见冷济庥,可束雪总是回答她少堂主在外办事未归。
沈婳便去冷济庥的书房用书来消磨光景,梁松畹她是见不着了,她有时候便一壁瞧着书一壁哼两嗓子戏。
这么着大概得过了个七八日吧,这日天也黑尽了,沈婳犹自在烛下忘我的读着书。
束雪道,“六小姐,这么着读书读久了对眼珠子不好,您好歹歇一会。”
沈婳嘴上答应着好,身子却动也未动。待束雪再催时,沈婳也是一样。一直到催了三四遍,沈婳不耐烦了,道,“我将这节子瞧完便走。”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哐”一声,似是被撞开的一般。沈婳跟束雪都是一惊,束雪反应极迅疾,瞬间便挡在了沈婳的前头,却没料到,进来的竟是冷济庥。
他瞧着心情不错,只是下巴上发青了,令人觉着有些沧桑。
沈婳试探性的唤了一声,“十一哥?”
冷济庥笑了,“做什么用这种语气,难不成不认得我了?”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这是我的地方,我什么时候回来不成?莫不是你嫌我回来晚了?是否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
“是,你不回来,谁也没法让我走,我要回家。”
冷济庥面上的笑敛去了,对着束雪一扬下颔,束雪立马行了一礼后退出去。
冷济庥坐下来,“给我倒杯茶。”
沈婳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递给他,却让他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茶杯落到地上应声而碎,还好里头的茶水并不烫。
沈婳怒道,“你做什么呀?”
冷济庥一把将沈婳拉进自家怀里,几个招式便将沈婳箍的动弹不得,却也没弄疼她,沈婳气的,“你做什么?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