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幸福来的很突然,让人有些措手不及,幸福走的时候却又如逆袭的寒流,没等你来得及裹紧,身心早已冻得通透,蜷缩在一个萧瑟的角落里,寒怵不已。我和晓暄的分手,就是在那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四月的天原本是春爽怡人,可是那个四月,对很多人来说无疑是个纠缠一生的噩梦,新闻里,网页上都流传着同样的一个信息:张国荣跳楼自杀……
张国荣从香港中环文华酒店16楼跳楼自杀……我开始并不相信,可是这样的信息,一直没有得到澄清,一直充斥着各大媒体。大街小巷的CD卖场,开始不断地放着那个我们熟悉的声音,那些伴随我们成长的音乐,终究是一种缅怀,还是一种渲染……我和晓暄都是荣迷,我们共同喜欢的歌手有两个,一个是本地歌手杨靖垣,另一个就是我们钟情的哥哥张国荣,但是我们共同也是唯一喜欢的电影人那就是张国荣。他的深邃的瞳孔,阳光却略带一点忧郁的脸庞,浑身散发出来的一种高贵而独特的气质,他在电影里所呈现的游走在世界边缘的那份潇洒……
所有这一切都无法形容他如烟火般绚烂却又短暂的一生,你就是你,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任何人在唱这首歌的时候我都觉得在装腔作势,这首歌,永远只属于你,我们的哥哥张国荣。那天晚上,五湖四海酒吧里举行了一个简约的追悼仪式,以前熟悉的不熟悉的朋友,当晚都集聚一堂,彼此示意,彼此招呼,往日里的纠葛,在这一刻都是那么不值一提,大家坐在一起,就像亲兄弟一样,晓暄当晚也来了,和我相拥在一起,现场有很多像我们一样的情侣,一切都很安静。没有主持人,没有领唱,没有多余的音响,当那个略带沙哑的独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大家情不自禁的跟着一起唱,声音是那么的齐,那么的低沉……
风继续吹,不忍别离……大屏幕上放映的是《阿飞正传》的影像,很多人都泪流满面,晓暄躺在我怀里,已经泣不成声……那一晚,没有酒,但是我们都醉得一塌糊涂、不省人事,晓暄在我怀里就这么睡着了,人群到第二天清晨才散去。
送晓暄回学校,早上的阳光很柔,风有点凉,晓暄依偎在我的背上,到她们学校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程局长的车子,晓暄的爸爸和妈妈,还有她的老师都下车,站在路边,看着我们。我刚开始有点不知所措,但立刻变得异常的平静,停了车,顿了两秒,架好摩托车,晓暄才睁开眼睛,赶紧松开手,从车上下来,身体一晃,又扶在了车上,站稳后:“爸,妈……张老师……”我也附声:“叔叔,阿姨……”
张老师似乎要说什么来着,晓暄的爸爸走过来扶着晓暄:“好了,什么也不要说了,累了吧,爸爸送你回家休息……来来,上车。”晓暄的样子有些憔悴,看上去很让人心疼。程太太朝我周身打量了两眼,看得我很不自在,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她转身跟暄暄的老师说:“张老师,麻烦你了,改天登门道谢,我们先送暄暄回去了,明天送她来上学……这孩子让您费心了。”
张老师:“哪里的话,应该的,应该的,让晓暄回去好好休息,学校方面我给她请假。”
程太:“那麻烦了。”张老师:“应该的……慢走啊!”
暄暄走后,张老师看了我两眼,转身回学校了。我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和原本想象中的大逃亡不一样的是,我竟然是最后一个走的,多想无益,该来的迟早都会来,一切都来吧,我对自己说。回家洗完澡,睡了会儿就接着去上班,咖啡厅里也放着哥哥的音乐。
几天以后的一个上午,一个电话把我从梦中惊醒,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李树吧,我是程晓暄的妈妈……”
她约了我到广场附近的咖啡厅里见面,我立刻洗个澡,穿了一身当时自认为算是正式的衣服,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心里也就没那么害怕,到了广场,走进咖啡厅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晓暄的妈妈坐在那里,一身正装,像是典型的职业女性,慈祥中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威严感,一起的还有之前见过的张老师,我的心突然变得很忐忑,到了座位,打招呼的时候显得畏首畏尾,程太太让我坐,服务员帮我上了杯咖啡,我坐在那里,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程太太开口了:“你是李树,对吧,”
我点点头,小声的应了一句:“嗯。”
程太太:“我们就开门见山的说吧,你现在是在和我的女儿交往吗?我查过我女儿的最近三个月的通话记录,联系人除了少有的我和她爸都认识的几个同学之外,就都是你的了,这个你是不用否认的了。”说完就把一叠单据放在桌子上,眼睛直直的看着我。
我说:“算是吧。”程太太显然是对我的回答有些意外和生气。
程太:“你的情况我也基本了解,你今年应该二十岁,初中毕业,现在在解放路汇和商务宾馆工作,好像还是个小主管,还是刚升职不久,之前先后在酒吧、网吧、KTV、夜总会工作过,分别任职服务员、网管、接待、PA,认识的朋友不是同一个行业的,就是街头小混混,一个月也有个几百块收入,在黄陂路131号4楼租住,两年前还因为私藏违禁品,进过公安局,是你老板出钱把你保释出来的,出来以后有了现在的工作……你父母八年前去世,给你们留了一笔可观的赔款,有个叔叔在城里做生意,但是从来没交过税,你还有个小你四岁的妹妹,成绩一直不错,和暄暄在同一所学校,说明你妹妹自制力很强,能够出淤泥而不染,这点是很值得你学习的,你要知道你现在拥有的那一笔钱,是你父母用生命换来的,是不可以拿来挥霍了,挥霍了就没有了,你的遭遇我们很同情,但是同情不是……”
“够了……好了,你们想我怎么做吧……我……对晓暄是真心的。”我就好像在大厅广众之下被人一层一层的拨开衣服一样,让人有一种想要马上挣脱的欲望。张老师:“你这是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