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兰城离我也越来越远,而他,陈哥,想见却不能见了。列车在轨道上愈走愈远,生我养我的兰城伴随着朝夕相处的家人也愈来愈远。这次的“旅途”帮助我摆脱了饥寒交迫的窘境,远离了曾经的是是非非,我应该很开心,但是心理似乎积压着一块石头,很沉,沉到想要窒息。二十个小时的车途,我一直望着窗外,想回去又不想回去,对大城市的憧憬,对陈哥的愧疚,对母亲的想念,多希望列车能够倒转着往回走啊。经过一晚上的数绵羊,列车到站了,冰凉刺骨的空气夹杂着陌生的气息,偌大的一个火车站,人群密密麻麻,感觉像是不用走路都可以被人挤出车站,推推搡搡间,咸湿味,香水味,美食味以及各种不知名的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很庆幸,我竟然没有在人群里走丢,也能够活着跟着姥姥出了火车站。
在车站接人处,远远就看见有两个人在跟姥姥打招呼,姥姥也急匆匆地带我跑过去,“这是你姥爷和小姨,叫人啊!”我愣住了,眼前的美丽女性竟然是我小姨!她只比我这一米六的身高高出一个头,黄褐色的短发在人群中分外显眼,瞪大的双眼和涂上淡淡口红的嘴唇,配上一身银白色带绒毛的羽绒服,把这位女性显示的极为时尚,和远在老家的母亲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唯一相同的怕只有她们的鼻子了,和普通人一般,挑不出特点的鼻子。在她身边的老人,抬头望去,皱纹,斑点驻扎在了方方正正的脸颊上,鼻毛外露的大鼻子,和母亲一样的厚嘴唇是最大的特点。头顶上的鸭舌羽绒帽完美地遮盖了他的每一根头发。“怎么回事!快叫人啊!”姥姥再次催促道,我才缓过神,小声地喊了声“姥爷好!小姨好!”“你来啦!”姥爷热情的说道,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大城市的冬天真冷啊!冰块般的寒风吹得脸生疼,他好像要把脸撕开,取下最里面的骨头。我本能地捂着脸,姥爷似乎感觉到了,急忙说“太冷了,赶紧回去吧!”这才紧紧跟在他们三个人后面走向车库。
车库的车很多,整齐的排列在车库的每一个角落,黑色的,银色的,蓝色的,很是新奇。一直走到头,一辆红色的汽车门被打开了,我们的行李紧紧地挨在后备箱里,我很奇怪,汽车怎么会有红色的?“这是宝马,你小姨刚买不久的。”雄厚的男性声音告诉我,这才听清楚姥爷的声音是怎么样的,在我的意识里,宝马车是富人们的代表,小姨穿着时尚,还拥有宝马车,为什么当初我们一家三口却挤在两间小房子里,其中一间还是姑姑搬走后留下的,母亲和父亲为什么总是争吵着缺钱,刚离婚的那段时间,母亲拼凑着分分钱去买火腿肠,这些情况告诉我,家里并不富裕,可为什么姥姥家却这么有钱?可是我知道不能问,奶奶家给我的教育就是大人的事都不能问,问了就要挨打。我小心的打开车门,迟钝的钻进车里,车里很香,清淡的香气,也很暖和,能在刺骨的寒冬里有这样的待遇正是梦寐以求的。他们放好行李后也上车了。
车子驶离了车库,在大街上驰骋,一旁的姥姥给我说着北京城的历史,他们家的背景,我却没有在意,惊奇的眼睛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一幢幢参天大楼互相依靠着,路边的人走的很快,似乎个个都很着急,像是去赶早市,生怕新鲜蔬菜让人挑之待尽。路旁的大树虽然只剩下干枯的树枝,却不难想象夏天时那枝繁叶茂的场景,干净整洁的大街,盘旋交错的立交桥,宽阔的马路,还有城市中的火车——地铁在轨道上急速行驶着。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惊奇,美不胜收,耳朵听不见一丝声音,只有眼睛里有看不完的美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竟然还没有到家!这在兰城,都足以横穿城市了。眼看着边上的小轿车一辆辆减缓速度,直至停下,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堵车了,可是才五点啊!我问姥姥,她告诉我,北京的晚高峰是下午四点一直到七八点。这座城市的道路这么宽,堵车时间竟然会比兰城的还长!
慢悠悠的过了许久,饿的前胸贴后脊,终于到家了!车子停在家门口,姥爷姥姥带着我和行李下车,小姨独自去车库。眼前的这座“巍峨”的高楼竟然是姥姥家!抬着头,九十度,才能看到房顶,这和兰城那个小三楼可真是天壤之别,最初以为,姥姥在兰城的那个房子已经很豪华了,洗手间,厨房,客厅,两间卧室,这可是宾馆级别的房子啊,可是在北京,这座大楼的十五层,我进了家门,这是天堂吗?洁白无瑕的墙壁上零散的挂着几张照片,硕大的液晶电视摆在客厅的右边,与那三个像是床一般巨大的沙发对应着,足够十个人一起吃饭的方桌在左边,静静地注视着沙发旁边,它对面的无数格子组成的柜子,脚下绒毛地垫和墙砖图案的地砖默默地承载着一切重物,客厅左边是干净整洁的洗手间,右边是个和兰城小屋厨房般大小的阳台,它与客厅仅仅用着一道挂帘相隔,中间的通道,通向了两间卧室,一间书房和香味四溢的厨房。这么大的房子,以后就是我住的家吗?我简直难以置信。
“我要去做饭了,你带他去收拾一下!”姥爷的话一下惊醒了我,我跟着姥姥进了书房,电脑桌,衣柜,单人床和小沙发显得这间细长的屋子更加拥挤,姥姥对我说,“这,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自己收拾下吧。”说罢就出去了,我很疲倦,关上门顾不得收拾衣物就躺在几个行李包上面睡着了,不敢睡床和沙发,它们都有布遮盖着,我不敢碰,生怕出错或者弄脏,会挨打。没过多久,家里人开始吃饭了,席间没人说话,各自吃着饭,饭后,各自收拾了碗筷,他们坐在一起看电视,有说有笑,我却插不上话,因为根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只能悄悄说了句“我困了,可以睡觉吗?”姥姥奇异的盯着我说“当然可以,去吧!”我被她的眼神一盯,有些怕了,急忙回了书房,躺在床上,盖上了自己带来的母亲亲自缝补的大棉被,恍惚之间听到了他们的声音,“这以后又多了一笔不小的开销啊!”这和不久前奶奶连夜犯愁我的生日红包和过年压岁钱时说的那句话竟然如此相像,难道,我,对于谁而言都是经济上的压力累赘吗?我的出现对这个家庭是不是也会存在破坏的可能性?他们会不会也不要我了?虽说想着这些问题,但终究是很累很乏,不一会就进入了梦的世界。这慌乱,新奇的一天,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可是,谁也没想到,这次来北京,竟然会造就我在未来翻天覆地般变化,也是我真正拥有感情的第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