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波缎覆了红门,美人尽数卸了妆,喧嚣繁华夜始终是最容易消失殆尽……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宝月阁都是见不得人的。
情娘又早起的习惯,每到四更天便是醒了,再也睡不了了,虽然没有倦意,但是精神却也不是很好的。
“主子,今天还是去院子里走走?”楚儿伺候着她梳洗打扮,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显得稍微有些精神。
她看着外面的天气,这样的天气,恐怕又是会下着几天的无名雨了。
虽然还是五更天,但是天气显得阴沉的很,四处都有着窒息的闷热,微微蹙了蹙秀眉,还是不去的好。
“楚儿,你去前厅和胡妈妈说声,今个儿我出去逛逛。”
楚儿犯难地看着主子,这个月已经是主子第四次出去了,胡妈妈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放人的。
“你尽管去就是,她不会不答应的。”情娘转身关好窗,轻轻地吩咐道。
她是宝月阁目前唯一能够在长安城几个风月场所说的上话的头魁,胡妈妈懂得这个理,她也不是个会耍心思的主。
没多久,楚儿就悻悻然然地回来了,胡妈妈当真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脸色不是很好看,便是吩咐了人取了扬州纸伞和男装过来,看来主子的位置在宝月阁是无人可动摇了。
换了装扮,楚儿携着纸伞,跟在情娘的身后便是出门去了。
楚儿并没有问情娘要去哪里,跟了主子这么多年,她知道主子不喜欢多话的人,但是只是片刻之后,她则是非常不解的看着主子带着男装的自己进了“赏园”。
“赏园”可以说是长安城风月场所中最为奇怪的一家,因为这里的女子卖艺不卖身,尽管如此,在长安城中还是站在领导地位。
和宝月阁的关系,势同水火,应该是最贴切的。
“主子,我们……”楚儿不安地看着周围雅致的装饰,要是胡妈妈知道她们来了这里,一定会打断她的腿的。
情娘稍稍比划了一下禁音,看着眼前的赏园,万般感叹,这里的姑娘比她们幸运的多,有一个比她们好的避风港。
如果当初自己在这里落下根,是不是会比现在好些?
“伙计,我找你们这里的老板。”她稍稍压低了声音,叫住一个正在开门的伙计。
那伙计睡眼朦胧,看着她,似乎在惊讶为什么会有这么俊俏的公子,也似乎是在好奇为什么这么早还会有人来这里,“公子赶得不巧了,我们老板不在……”
“不在?”她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玦,“思老板真的不在?”
伙计的眼被那掏出来的玉玦顿时吸引住了,眼珠飞快地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您是?”
“故友!”有过一面之缘,应该算是故友吧!
事实证明,那没并不算大的玉玦的作用是非常大的,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就被单独带到了一间非常简洁的闺房内,而“赏园”的大老板——思曲儿正坐在她的正对面。
思曲儿和其它几家同行老板比起来,算是最为年轻的的,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左右的样子,虽然穿着朴素,连个正经的发髻都没有,但是却是保养得很好,恐怕认真打扮起来也是一个美人胚子。
三年前,赏园刚刚在长安立足的时候,她曾经见过这个闻名却不露面的思老板一眼,那个时候,思曲儿是以挖墙角的身份来和她见面的,除了双方两个人,并没有第三方知道。
最终自己婉拒了这个机会,换来了思曲儿的玉玦,交了这个朋友。
“美女姐姐,坐坐坐!”
思曲儿招呼着情娘坐下,殷勤地端茶递水,丝毫没有大老板的觉悟。
“思老板~~~”情娘站起,接过茶水,不论是以什么身份,她都当不起思曲儿的敬茶。
思曲儿板起脸,随后嘴角被委屈地用袖子挡住,那双“咕噜噜”乱转的眼睛没有半刻停歇地来回扫视,似乎只是这几眼就可以控制到很多的东西。
“情娘,可是想清楚要来我们‘赏园’了?”
“思老板开玩笑了,情娘已经是半烛残花,马上便无容颜可以见客,又怎敢现在来‘赏园’,给老板平添累赘呢?”情娘微微欠身,对于思曲儿,她是敬佩的,她敢想敢做,不拘于传统,一个女人,能够做到这一点算是女人的骄傲和自豪。
思曲儿不经意地偏过身子,没有接受情娘的礼,“那情娘是遇到难事了?”
情娘闻言再三斟酌,叹了一口气,“情娘想拜托思老板帮我查一个人的行踪!”
“崔家大少爷——崔嵬?”思曲儿心不在焉地问道。
情娘一震,随即苦笑,朱唇微启,却始终没有问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要打听一个人的消息最好的地方就是我们这些个风月场所,可是情娘为什么不自己去打听呢?”
她摇了摇头,“昨个儿我才知道,崔嵬失踪近两年……”
“其实,你已经猜到了大概,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思曲儿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要在其中找到答案。
“难道是真的?原因呢?”情娘有些难以置信,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公子,为什么会惹上这种事情呢?
难道是为了自己?那可就真正是不值得了……
“这件事情也不好这么说,是他自愿进去的,如果你要见他一面,我倒是可以帮你。”思曲儿坦白道。
情娘连忙起身谢礼,却是被快一步的思曲儿拦截住。
“别总是动不动就给我磕啊拜啊的,我都快折寿了,说真的,情娘如此才情,难道就一辈子呆在那个宝月阁吗?”
情娘明白,她是真的在为自己担心,现在可以凭借样貌才情保住头魁位置,卖艺不卖身,容颜消逝以后呢?再呆在宝月阁还不是沦为‘千人骑’的存在,可是明白又如何,自己说过要还人家一个十一年人情,期限未到,她不会离开。
一番客套之后,没有再多做逗留,差人给楚儿带个信,便和思曲儿从后门离开了赏园。
起初,心乱如麻,三年别,旧友重相见,际遇竟是如此玩弄人,当年高高在上的人,现在又会落魄成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