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策几人安定下来,才看见将他们领出重围的廉贞。
“多谢姑娘。”为首的大师兄正要行礼,便立刻被廉贞制止。“好兄弟,要谢待会再说。我有个聚义会的朋友刚刚施术护着你们离开,现在正在这边替咱们开路。你们先同我来,到我们的宿营地去。”
荒策几人相视一眼,却都没有动身。廉贞暗叹口气,无奈道,“咱们素昧平生,要你们立刻信我未免不现实。那……”她转而问向依在大师兄肩上休息的岩汐,“姑娘看样子是姬水中人,那你可认得,岩清与岩澈?”
“他们……”脸色惨白的岩汐听到这里,突然抬起头来,“你认得他们?他们……他们是我的师弟师妹……”
“他们姐弟现在就在那边。”廉贞伸手一指远处,“我是你岩清师妹的亲姐,岩清家称玉衡,生母岳氏,乳名衡儿,这可对得上?”
“是……是……快跟上她!”岩汐强打起精神,催促荒策大师兄跟着廉贞逃离。
其余七人听得岩汐言语,这才一同跟上。廉贞挥手,随即趴在地上,将整个身子没入草丛,匍匐前进。随着她之动作,身后几人也全全趴下,小心腾挪。随着众人蠕动,空中渐渐暗下,又有沙石飘起,加以掩护。
行了不久,顶上土色渐淡,耳畔亦传来几人交谈之声。廉贞听得,小心环顾四周,继而渐渐起身。后面众人见她站起,便也都照做。
“阿姐,你们回来了?”廉贞甫一站起,玉衡便小跑过来搀扶。“唐大哥都跟我说过了,怎么……”
话音未落,就见玉衡已全然怔住。另一旁,岩汐姑娘打起精神,踉跄着走来。二人对视片刻,便紧紧拥抱在一起。
不多时,在一旁休息的众人也都逐渐围来。
见对方都无恶意,两路人便都开始介绍自己。荒策大师兄最为稳重,得知廉唐一行情况后,又将自己人马介绍一番。原来这师兄妹六人,都是荒策门下弟子,而今都属云城防卫军。大师兄名为李君城,老二老三是亲兄弟,分名马君泰、马君华,老四于君跃,五弟子谢君浩,而适才调侃自家大师兄的,便是小师妹沈君芜。至于素衣女子,倒真不是荒策门下,而是先时岩澈略有提及的“秦姓师姐”,姬水女修秦岩汐,从军以来一直担任军医工作。
然这七人此番到达雪域的原因,便是云城如今已被桑岛包围。故任城主胆小如鼠,早已举家逃离。好在朝廷重新委任的新城主硬气坚毅,誓死抵抗。桑岛为逼云城顺降,便派下暗探在向云城城中水井里施以毒粉——而这毒粉的原料,正与严如韬、岳文蕙及几位客店友人所中之物相同。故几日内,城中百姓死伤无数,水源亦成威胁,新城主一边命人从城西河流中引干净水流,一边派出李君城、秦岩汐等人组成小队,来藏天采集灵芝,净化水井。
“城主赠予我此物。”秦岩汐边说边从怀中取出适才的九龙令,“让我们免受考验,无阻而入。只是我们进来距藏天结界完全闭合尚有时间差……”
“从刚刚的动静来听,有一艘船跟着你们一同进来。那伙人见你们便杀,恐怕不是善茬。要么是桑人,要么是你们得罪过的人。”廉贞一边小声提醒一边潜心聆听,好在周边尚无大动静。
“秦姐姐广结善缘,就算是那唯一的仇人,也没本事用这么多箭矢。所以我说,咱们这次,是被桑岛人跟着了。”沈君芜从旁分析。秦岩汐沉吟,“是啊,但那个仇人要是想找,彩凤姑娘怕是有危险了。”
“彩凤姑娘?她全名可叫苗彩凤?”听得此名,廉贞声音不觉大了去,急切不已,还是唐文柏一把拍上她肩膀,示意其冷静。
“对啊,你是九黎的,她也是九黎的。”秦岩汐说着,眼睛不觉亮起。唐文柏怕廉贞激动,赶忙代答,“可不是嘛?那是她师姐,我们仨可是一起长大的。”
“好…甚好…”秦岩汐不住点头,君芜见几人提起苗彩凤,也不禁笑起来,“我说呢,原来都是九黎弟子,还都是一样聪明!”
“她怎么了?”廉唐二人一同发问。秦岩汐见他二人关切不已,思绪也回到了事发当日……
“一年前,我奉命在云城中办事,负责医治救济当地百姓、守军。一日傍晚,我收工返回居所,却在半路上遇到了麻烦……
也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地痞,硬拉着我过去,说要给他大哥治病。我仔细看了才反应过来,原来这缠我的人没有名字,大伙都叫他二熊,和他哥哥一样,原本都是街上有名的无赖。桑岛人进来后又屡次献殷勤,当了其中一个桑岛指挥官的干儿子,行事更是张狂了,天天带着一个喽啰在外豪夺强取,不务正业。
他那哥哥和他一个德行,这次受伤更是在街上撒泼砸摊,一不小心让一堆碎陶片全捅在了自己腿上,失血过多,导致昏迷。虽说医者无善恶,可我毕竟是个军人,怎能随意救一个与桑岛有联系之辈?
那二熊见我拒绝,越发恼火,索性一把褪去外衣,扣住我手腕大骂'看看你们姬水,净出这见死不救的货色!'又转而喊了几个手下来把我围住,'是不是我二熊本事不大,留不住您呐?不然,我叫弟兄们一起上?'
就在我两难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声呼喊,'大哥您息怒,我瞧这妹子不是不想治,而是不会治。'
闻言,我立刻扭头看去。就见那身后缓步踱来一个女子,三十岁上下的年纪,穿蓝布碎花丝裙,头戴一顶银白帽,颈上垂了块兽骨坠。双眼乌黑恰如点漆,口鼻精致秀气。腰肢纤细,双腿修长,双脚赤裸在外,白嫩如莲苞。十个足趾涂着丹油,走一步便有万种风情,那二熊见了,眼珠子恨不得掉将下来。”
“呵,我师姐当年可是全师门最漂亮的姑娘。”廉贞自豪心想。
这苗彩凤虽也属九黎,和廉贞、唐文柏来往甚密,却修习的是不一样的路数。她体力偏弱,故难以学成雷击之术与双匕身法,然其体质特殊,血中带毒,生来便不惧蛇蝎百足等毒物。艾黎长老因材施教,让她少修武学,多于室内练毒。正如此,她比其余九黎弟子都要白皙几分,加之少有跌打磨练,嗓音亦是保护甚好,宛如天籁。不过彩凤性格泼辣外向,某些保守迂腐之流难免会觉她是不正经之流,只有廉贞深知,师姐心底的善良与明理重义。
“这女子长相虽美,可其声音之美要远盖过容貌。她边说边向那老板走去,直到完全站在我身前。
'哟,姑娘,难道你也懂医?'二熊盯她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那你介不介意……给我们家哥哥治治?'
'哥哥?'那女子好不诧异,继而看了看倒在一边奄奄一息的大熊'是这位大哥吗?'。
'正是……'男子虽然回答,目光却依旧舍不得离开女子分毫。
女子看了看二熊下做的目光,也不气恼,'要我治,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三个条件。'
那二熊当即慌乱,神态愈发猥琐,'姑娘……嘿嘿,好说,好说啊。'”
岩汐说及此处,听得耳畔一声鄙夷,抬头看去,见是廉贞握紧双拳。“这桑岛人的狗,也配……”
“你别激动了!”还不等岩汐安慰,一边的君芜又护了过来,“现在的云城就是这样。桑岛人横行霸道,四处欺凌平民。他们扶植起来的人,也是狗仗人势……连秦姐姐这等军医都敢为难,寻常百姓,尤其是妇女孩童,就更不放在眼里了。”
“真是可恶……”廉贞心理一颤,愤愤想着。
“第一,让这个妹子先走。'她说着瞥我一眼,对我微微一笑,饱含深意。
'好、好说……'那老板眼睛眯成条缝,连连答应。
她又是一句软语,'第二嘛,让你的这些小兄弟,去护城河里,给我捉几只蚂蟥'。
'老大,这……'几个走狗几乎瞬间慌神。谁也不敢得罪二熊,但谁也不想光着腿喂虫子。那女子见此,添油加醋,'哟,那太可惜了,若是我自己去动那些东西,只你大哥要嫌弃我了呢…'二熊哪里愿意放过她,忙乱之下一脚踢在一个喽啰的屁股上,'快去!耽误了时候,我和这美人一块削了你!'
老板的怒吼果然又用。就见几人彼此打量了一眼,灰溜溜地离去。女子向老板使个媚眼,老板愣愣地点头,冲我一招手。我亦跟着店伴们离开,就听见那姑娘在后方大喊,'辛苦几位兄弟啦!彩凤我日后定有重谢!'
原来她叫彩凤……我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