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铭心的亡国之辱,刻骨铭心的丧亲之痛,刻骨铭心的嘲笑与威胁,刻骨铭心的云城。
迫于无奈答应了大河的条件,看着纵笑离去的始作俑者和留下来“协助”他们搬离的桑岛武士,所有人的心里皆是如刀割般生疼。
三位店伙计、岳文蕙的遗体被老板安葬在城郊。按玉衡的嘱托,将文蕙坟头面向东方,向着她与一双女儿的故土。
“桑人在云城中的势力无处不在,我们既然不能呆在云城,又能去哪里?”
走出客栈,玉衡挽起姐姐的手,问她主意。廉贞失神摇头,“我也不清楚……”
见姐姐无望,姬水修士又问师弟,“你有什么打算吗?”
“师姐你忘了,我是跟着你出来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岩澈答道。
“如韬是为我受的重伤,我会对他负责。”玉衡态度坚决,“我要送他,去藏天神域找药。”
“岩清姑娘,我……”严如韬刚要拒绝,身边便传来岩澈的声音,“严兄就别勉强了,我师姐看起来好说话,可她要下了决心,没谁能阻挡的!”
“衡儿要去的话,我也去。”廉贞亦握住玉衡的手,“我答应过我娘,会一直保护她。”
“那正好,”正说着,李乾师徒双双走来。
“怎么叔父您,也要凑侄女们这趟热闹?”廉贞玉衡相视一眼,随即一同看向师徒二人。
“自打你们十六岁那年离开师门起,我就带着文柏四处云游,几乎走遍了华邦,只差藏天一处。现在若能与你们一起,或许还能帮上不少忙。”
现下众人因目标一致,心情都好转了些许,就在此时,又是一声呼喊,一下让如韬头都大了去。
“师兄,我也想一起去!”
那小如韫不知何时跑来,双手抱住严如韬的手臂,微微摇晃哀求。
“你怎么也跟着……”如韬没想到小师妹也会如此积极,“你才下山多久,当藏天是什么地方,想去就去?”
如韫见如韬面露严厉,便心虚了几分,双手索性抱得更紧,声音也大大软了下去,“啊呀师兄!我刚出山,什么都不懂,还指望你像当初那般提点我呢!现在你要去藏天神域了,我一个人回师门,也没个谁保护我,这可比跟在你们身边要危险得多啊!”
“你……”如韬被她的说辞整的一时间竟没了话儿,气氛一时尴尬。就此时,岩澈突然发话圆场:“如韬兄你看,我今年也十四,论生日,比如韫还小了半年。我都能去,那如韬姐肯定也没问题,没准还是个至关重要的大角色呢!也罢,如果如韫世姐有意,那岩澈随时欢迎!”
“如韬你放心,你师妹跟着我们姐俩就好。”玉衡温柔地揽住如韫肩膀,言辞上有意配合师弟,“眼下世道正乱,你们师门离这里又远,如韫若一个人回去定不安全,还不如跟着大家,我们姐妹会照顾好她!”
“那我就跟着啦!”如韬见有救星,赶忙凑来,站在廉贞玉衡身边。
“如韬,我看你这小妹子挺伶俐的,武功也尚可自保,多个人多份力,就让她跟着吧。”这次求情的并非他人,而是同辈中年龄最长的唐文柏。严如韬本欲再争几句,但见得闯荡多年的前辈都如此发话,自是心软下来。
“罢了,你去可以,但要听从世姐们的安排,不许生事儿!”架不住几人求情,如韬放松要求,但仍是连连嘱咐。
“谢师兄开恩!”小姑娘眨眨一双水眸,说不尽的可爱乖巧。
“既然是去雪域疗伤,那便是越快越好,我们直接走水路吧。”既然已定人手,那接下来就当规划路程。唐文柏在师父示意下,从他包袱里取出张华邦地图。瞄着上头几条河流的方向,建议着,“从云城码头出发,绕过幽云林、望月湖一带,再往西北行进些许,便可进入北江,此后直达藏天。”
“我们师姐弟从师门赶来时,曾在码头泊有一只乌蓬船,足够全员乘坐。”玉衡回忆,“只是晚上休息会辛苦些,大家挤一挤或是找个宽敞地方一停便能过关了。”
安排妥帖,几人便匆匆往码头走。行了不到一半,就见前方一片嘈杂,几个地痞模样人围着成圆圈,指着中间的小孩嘲笑怒骂。
“那是……明远!”严如韫头一个认出小孩的身份,不禁怒火中烧,“他怎么也被赶出来了?”
“是啊,这云城的店老板已经胆小到如此地步了吗?”岩澈也义愤填膺。
“你们先别激动,我去看看。”玉衡深知如韫岩澈年轻气盛,怕二者冒失生枝节,便自行先行去查看。凑的近了,才见明远站在人群中,低头缓缓前移。
“这杂种也敢如此招摇?”其中一个八字胡的围着他,手里抓了把小石子,直往他头上砸。那明远自是不敢还手,连躲闪都颤颤巍巍,不一会,头上便裂开道道血痕。
“哭一个啊,跪下来哭一个,爷爷我就放过你!”又一个独眼不依不饶,一把手按住明远的脑袋,狠命向下按去。明远虽然自责自卑,但还未丧尽自尊,硬是撑着不屈膝,小脸儿憋的通红。
那地痞见明远反抗,欺负的更是上劲儿。索性迈开了腿,要往明远背上骑。说时迟那时快,却见他刚刚移动重心,就是一把玉如意飞来,直捣他胸口,他一个不稳,仰面摔倒在地上。
“你这小混账敢推老子,老子要你的命!”独眼狼狈爬起,怒吼一声,猛扑过来。却听面前一声娇叱,他的手腕随即被一个柔软且有力的手扣住,一下失去力道,再次半跪在地。
“谁多管闲事!”他抬头就吼,只见面前站了个姑娘。粉面娇颜,清丽秀气,原是玉衡出手,保护明远。
“你是……岩清姐姐?”
“你莫怕,不理他们便是!”玉衡柔声相安慰,语毕,一手扣紧明远手腕,足尖轻点,使出一式“梅绛雪”,便拉着明远速速从一众地痞面前移开。
“干看干嘛,快追啊!”眼见二人愈行愈远,那独眼这才想起来招呼弟兄,玉衡见状,嘴角一挑,她向来不喜争斗,便懒得计较,只兀自加快步子。不出片刻,玉衡二人,早已走出丈远。
“玉衡姐,谢谢你……”明远随着玉衡的帮助御雪速行,勉力抽出空来向她道谢。
然玉衡此次却未接受,只是问他,“你怎么也被赶出来了?”
“店里出了这么多人命,还有一条是因我而起,老板再也不敢收留我……”说话间,少年口中已尽是悲酸无奈。
“那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玉衡更加不放心。
“能活一天便算是一天吧……大不了做个乞丐,也能混口饭吃。”
“既然如此,你跟着我们吧!”临近码头,玉衡陡然停下。转身扶住明远肩膀,“我们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不如你也一同跟去吧。起码比四处漂泊要好……”
“不不不,我欠你们已经太多,决不能再连累你们!”明远连忙拒绝,挣扎着要脱离玉衡的手。
“不要紧的,你听我说。”姬水女子见明远挣扎,忙加大力道握紧他,“现在外头兵荒马乱,你一个人举目无亲,别说吃饱饭,就是活着都是难题。你最好跟着我们,最起码能保你衣食温饱,性命无虞。再者大家也很喜欢你,尤其是如韫和岩澈!”
“可是……”明远欲言又止。玉衡一看他神色便知明远是在担心自己姐姐对他的态度。无怪孩子多心,一行人中,当属李乾、唐文柏、廉贞对战争有着切肤之痛,对桑岛也最为戒备。只是李乾年岁见长,心态渐宽慈,对明远这等孩童早已怜大于怨。唐文柏跟随师父多年,天性开朗宽仁,又随师父走南闯北,风刀霜剑,阅人不再少数,也知桑岛尚有心善之人。倒是廉贞,从小在二娘的严格训诫与报仇之愿中长大,以父仇子报为己任,只认定玉坤死于桑岛人之手,对天下与桑岛血统有瓜葛者,皆是无比抵触排斥。加上之前生母之死也与明远相关,以她的性格,虽不至于虐待明远,但若与之友好相处,恐怕不会有先前那么容易了。想到此处,玉衡不禁感到担忧,但弃人不顾的事她的确做不出来。
“你放心,”玉衡揉揉明远的头发,“她这个人心肠很好,只是外冷内热,况且她是我亲姐姐,有我在,她不会把你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