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惠珍参加高考,监考老师就是耿信阳。
当其他同学还在冥思苦想,抓耳挠腮的时候,惠珍正安静的望着窗外,窗台上立着一只麻雀,那只小麻雀正歪着小脑袋望着惠珍,而惠珍满眼笑,眨巴着眼睛,只差没有乐出声来。耿信阳就是那时候发现了吴惠珍,他惊讶于惠珍美好的笑容,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他甚至很想去抚一下她鬓角散落的头发,他走过去,想靠她再近些,再近些,突然,那只小麻雀飞走了,惠珍轻轻拧了一下眉头,稍后莞尔一笑,忽然起身,就那样与耿信阳站在了咫尺之间。惠珍一愣,耿信阳吓一跳,下意识地后退,脸色不好,严肃地问:“你要干嘛?”惠珍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说:“老师,我交卷儿。”
自此,惠珍的那一笑成为耿信阳深埋在心底最美好的东西,即使灵魂都已经被浸染地没了颜色,即使所有的一切都支离破碎了,他也从未忘记过那一笑。
当惠珍拿着满意的高考成绩单欣喜回家报告的时候,家里来了客人,吴爸的学生耿信阳。当晚耿信阳是真心来向老师求教,因为他不知道在教书育人和仕途机会中该如何选择。教书育人其实更符合吴爸的心思,但吴爸却引他走了另一条路——仕途。吴妈为此颇有微词,但吴爸却说当个教员的确委屈了耿信阳的野心。
那晚,耿信阳离开的时候落下了一把雨伞,吴妈妈让惠珍追出去,惠珍走到到巷子口的时候,天空突然飘起了细雨,惠珍下意识的撑起伞快步向前,不想耿信阳正站在巷口的屋檐下避雨。那是俩人在雨中第一次互相认真打量。撑着伞的惠珍眼神清明,带着一点点的笑意,毫不躲避地看向耿信阳,而耿信阳立于屋檐下,肩膀上已落下雨滴湿了衬衫,却丝毫不见慌乱。耿信阳温和地说:“你给我送伞。”惠珍点点头,把伞递过去。耿信阳接过伞,一笑:“雨下大了,你把伞给了我,你走回去不是要淋湿了。”惠珍一愣,耿信阳倾身向前,俩人同时站在伞下,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耿信阳淡淡地说:“走吧,我送你回门口,我再走。”
东北小城的胡同与北京城的胡同或者是上海的里弄不同,没有什么韵味,也没有什么建筑风格,但那晚踩着泥水陪着惠珍走过了短短200米路程的耿信阳却品尝了人生第一次甜蜜的感觉,是的,那一点点心动,那一点点甜蜜,让滴答在雨伞上的雨滴都犹如一首小乐曲。当我们以为会发生点什么的时候,一切都戛然而止。
惠珍上大学离开了,再见的时候,耿信阳已经是临城官场上前途无可限量的人物了。据说他很忙,根本没有时间想起那个与他共撑过一把伞的姑娘。后来,还遇见过一次,那次耿信阳的身份不是秘书是新郎。耿信阳娶了市长的女儿,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飞黄腾达。
耿信阳的婚礼,惠珍陪着爸爸有份参加,远远的看着耿信阳游刃有余的待人接物,吴爸爸也不得不感慨:“看来他的确做的很好。”惠珍则沉默不语,她内心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耿信阳,她想到了虚伪二字。远远的耿信阳向吴爸爸颔首一笑,眼光掠到惠珍的时候,忽而一顿,然后露出了一贯的温和笑意。惠珍想回以微笑的时候,新娘挡住了耿信阳的视线。
婚礼一别二人再无交集,偶有耿信阳的消息惠珍也并不放在心上,因为她也很忙,学医很辛苦,更何况还是个女生,她一头扎进了学业里,她是一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姑娘。
所以那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中产生的那一点情愫,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