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回原公司上班了。
我以前的同事钟玉,现在已经是销售经理了。她看到我,笑得一脸虚情假意,拉着我的手说,小林姐,你回来真是太好了,我们都很想你。我也笑,以后要多多关照哦。
彼知心知肚明,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但表面上要维持一团和气。
销售部的女孩子更新换代很快,大部分都是新面孔。我问一个短发女生:你有没有十八岁?她一脸惊诧地瞪着我说:靠,我有那么老吗?
瞬间,我感觉自己受到了十万点伤害。十八岁你都觉得老了,二十七岁的我岂不是老妖婆了?真想脱下高跟鞋拍在她脸上。
2
房市不乐观,公司内部竞争也激烈。上班第一天就有两个女孩子为了争客户差点打起来。我暗暗惊叹,现在的姑娘真是战斗力惊人啊!
钟玉把两个吵架的女孩狠狠批评了一顿,末了,看着我说,你们要向小林姐学习,她以前可是我们这最优秀的置业顾问,连大老板都点名夸奖她。小林姐手指缝里漏出来的资源,都够你们吃上半年了。
她轻轻松松几句话,就让我成为众矢之的。
我在心里冷笑。
3
晚上回到家,正啃着面包,婆婆打电话给我了。我跟自己爸妈通电话时忍住了不哭,可是一听到婆婆的声音,我整个人都在发抖,声音也抖得变了调。
婆婆一下就听出了异样,忙问:“悦悦,你怎么了。”
“妈,我没有福气继续做你的儿媳妇了,我跟尹灿已经离婚了……”
我坦白了。我实在没有力气编谎话骗她。
“是不是尹灿又做错什么事了?你别生气,我打电话骂他!”婆婆着急地说。
“妈,对不起,我们没有跟你们商量就离婚了……”
“为什么呀?好好的为什么就离了呀?”婆婆声音带着哭腔。
“他有外遇了。”
“什么?”婆婆的声音一下就拉高了,“他有外遇?是谁?”
“我不知道,你去问他吧。”
“不管那个女人是谁,我都不会同意的,我只认你这一个儿媳妇……”婆婆噼里啪啦地说着。
“妈,那个女人怀孕了。”
电话那头刚才还振振有词的婆婆突然就安静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跟我确认,“你说什么?谁怀孕了?”
“尹灿外遇的那个女人怀孕了,你终于要做奶奶了……”我说不出话来了。
4
很快我爸妈也知道我跟尹灿离婚了。他们连夜赶到我这里追问缘由。
老妈把尹灿狠狠骂了一顿,骂着骂着又劝我再和他好好谈谈,看能不能挽回,她说哪个男人不犯点错,我当年还差点跟你爸离了,现在不是过得好好的?
“没用的,那个女人都已经怀孕了,他不会不要孩子的……”我如骨鲠在喉,一想到那个女人腹中的孩子,就心如死灰。
“我去求那个女人把孩子打掉,我们可以补偿她,五十万够不够?我们把房子卖了都可以,只要你们能复婚,你们好好过日子就行了……”老妈着急地出着主意。
我泣不成声。
想起有一年冬天,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知不觉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听见老妈对邻居说:“我们家悦悦又漂亮又懂事,谁娶到她,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当时我听了觉得很不好意思,只好继续装睡。老妈仍在大声夸我,身为母亲,她夸自己的女儿时,是那么理直气壮。事实证明,娶到我不是尹灿的福气,而是错识。
此刻,我看着老妈流泪心疼慌张的样子,心像被尖刀一下下剐着,痛至痉挛。如果说我之前对尹灿还有留恋,到这一刻,就只剩下恨了,是他让我的父母陷入巨大的悲伤中。我发誓,从今天起,将他彻底从我的心里剔除,不会再为他流一滴眼泪。
5
我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让自己没有闲暇去伤春悲秋。
上班一段时间后,总经理叫我去办公室谈话,说公司准备着力开发三线城市,问我愿不愿意去C市打头阵,职位升为经理。
我知道这一去,短期内是回不来了,人生地不熟,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必定辛苦万分。考虑到辛苦程度和收入成正比,我答应了。
此行一起去的就四个人,一个负责人,一个策划,一个财务,再加上我。我虽然名义上是经理,实际上还是干活出力的小卒。我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心理准备,坚持到底,向钱看齐。
6
临行前几天,同事小骚来我家玩,上了个厕所后出来问我:“小林姐,你怀孕没有啊?”
我心里想着关你毛事啊,嘴上说:“没有,怎么了?”
她一脸鸡贼地说:“我刚才看到厕所柜子里有好多包卫生巾。你要是怀孕了就用不上了,不如送给我吧,我也是用那个牌子的。”
****滴,什么人啊,连我家的卫生巾都惦记着!我真想一口咬死她。
7
小骚是我以前的同事,人中极品,天天粘着我,非常烦人。得知我过几天又要调走了,她又打着为我送行的旗号到我家来蹭吃蹭喝。
经她这一提醒,我才想起来,好像大姨妈很久没有来光顾了。我本来经期就不准,常常晚几天甚至一周,所以也没在意。
我去了一家中医诊所,想开些中药调理身体。老中医帮我把完脉,瞪了我一眼说:“你还调什么经,先测一下是不是怀孕了!”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说:“不可能吧?我怀孕了?我都两年没有避孕了,一直没怀上。”
我问护士要了验孕纸,一测,两条红线很快显现出来了。我的眼泪吧哒一下就掉下来了。
以前每次排卵期过后,我就眼巴巴地等着开奖,从早到晚不停地验尿,对着白晃晃的验孕纸,眼睛都差点看瞎,只盼着出现两条红线。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我怀孕了。
我终于怀孕了。
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了。我曾无数次设想,尹灿得知我怀孕后会是什么反应?他会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欢呼我要做爸爸了?他会不会抱着我喜极而泣?
这一切是多么讽刺,我居然在离婚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如果我早一点怀上,或许,我和尹灿不会走到这一步。
老中医说,世间之事,往往欲速则不达,很多人天天盼着怀孕,偏偏就怀不上,等她们不想这事了,结果就怀上了。有些人怀不上,并不是身体有毛病,而是心理压力过大。有一对夫妇,结婚十年都没有小孩,只好收养了一个,谁知收养了不过三个月,就怀上了。所以,心态很重要,随缘,该来的总会来……
8
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老中医给我开了一些保胎的中药,他说我身体虚弱,要多加小心。
我恍恍惚惚回到家,往沙发上一坐,手轻轻抚着肚皮。我腹中真的有一个孩子吗?为什么我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晕不吐,连嗝都不打一个?
许久后,我拿起手机,打给小骚:“你不是想要我家的卫生巾吗?明天上班我带给你。”
“真的?谢谢林姐,你是我亲姐姐!”小骚高兴地叫了起来,想到什么,又说,“你今天中午还说不给我,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林姐,你不是绝经了吧?”
“绝你妹!老娘怀孕了!”我大吼,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