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婷婷的自行车骑得神速,她恨不能飞到修理店,愤怒和怨恨使得她本来就暗红色的肤色更加暗沉,她闻到了自己快要气炸的火药味。
白婷婷远远地就看见白明轩陪着一位中年男子站在门外比划着,脸上满是殷勤和讨好,白婷婷看着白明轩这幅嘴脸心里的火气直接冲到喉咙口,她觉得白明轩对待她们母女三人从没有好脸色,对别人反而一副媚态。
自行车直接冲到修理店门口,把白明轩和那位中年男子吓了一大跳,白明轩本来还在赔笑的脸顿时阴了下来,黑着脸说:“有你这样骑车的吗?都做娘的人了还这样不懂规矩!”
“有你这么做父亲的吗?女儿的修理店也要卖掉。你有资格来说我吗?”白婷婷本来就憋着一股火,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见白明轩先惹她,便像找到了一个出口,喷火般倾泻而出
“你今天来是诚心吵架的是吧?你现在住的房子当年是我造的,我想不给就不给,你去法院告我好了!把你们姐妹两养大,我尽了责任,至于给多少财产那是我的事,看我愿不愿意,法律也拿我没辙。”白明轩黑沉着脸,冷冷地说道。旁边的中年男子看看形势不对,便说道:
“老白,你们父女先交流好,我过几天再来看。”说完转身就想走。
“小李你别急,你放心,这房子离婚协议上写好的是归我的,你不用担心,就按刚才我们俩说的2万3,成交,卖给你。”
“好的,好的,我过几天就给你拿来,今天我先回去。”那位叫小李的男子一边怯怯地低头看了一眼双手插腰,一脸通红自带“枪药”的白婷婷,一边拿起放在进门桌上的黑色小包连赶带跑走了。
“你诚心坏我好事是吗?我告诉你,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糖还多,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想跟我搞,还嫩着呢!我把家里的房子都留给你们算是很好了,我若是不给你们,你又能把我怎样?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白明轩露出阴险的一面。
“可是这修理店后面的厨房是我和杨正阳搭建的,楼上也是我和他搭建起来的,再说这修理店不是你和妈妈说是给我当生计用的吗?你卖掉了,我用什么来维持生活?”白婷婷看到白明轩露出了凶相,知道斗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理亏,不得不口气软了下来。
“你们不是本事很大吗?你们不是说没了我会生活得更好吗?自己想办法去,问我做什么?”白明轩冷哼一声,翻着白眼说道。
“妈妈退休了,没有什么经济来源,现在为了生活这么大年纪还出去卖草莓,妹妹还在读大学,家里就靠我和杨正阳,你现在把修理店卖掉了,等于切断了我们一半的经济来源。涛涛马上要读小学一年级了,正都需要用钱的时候。你好歹有工资,不至于缺这么些钱。”白婷婷虽然觉得对白明轩用情肯定打不动他,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幻想说了家里的现状。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们不是都恨我吗?不是觉得我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吗?现在知道来求我了?来不及了!我的名声都被你们搞臭了,我从校长位子上下来,还不是拜你们所赐?你们现在这样都是自找的!香香她不是很牛的吗?读了大学还知道告我!你让她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去!”白明轩嘴角挂着冷笑,一脸的嘲弄。
“真不知道当年奶奶为何要生下你?”白婷婷见白明轩一副盐油不进的样子,低下头恨恨地嘀咕道,然后收拾起店里的东西。
“你说什么?嘴巴不干不净的!”白明轩没听清楚,但看到白婷婷怨恨的眼神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白婷婷当没听见,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属于她的东西,她只想快点离开,不要看到白明轩讥笑的、嘲讽的、幸灾乐祸的嘴脸。
一个人如果知道了结果,反而不再抱有希望和幻想,逼着另寻出路。白婷婷也一样,她知道离婚协议上修理店是判给白明轩的,除了靠亲情能打动他外,别无他法。但白明轩本是出了名的冷漠绝情,当希望破灭时,白婷婷反而冷静下来。
课堂上,林晓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柳树,思绪飞的很远很远。昨晚本来是想劝劝白香香的,结果惹恼了她。看着她伤心绝望的眼神,林晓觉得有些心慌。他不知道自己哪些话说错了,要命的是白香香的责问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身上,让他无力回答,更生生疼痛。
上午的四节文化理论课林晓的思想始终处于游离状态,好不容易听了一会儿,很快又游神了。林晓对自己这样的状态恨得咬牙切齿,但也无能为力,只能悻悻地作罢。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林晓跟好友王水阳打了招呼,就直接去了寝室。
王水阳吃好饭,回到寝室,看到林晓一脸严肃地坐在桌前写信。便打趣道:“爱情能当饭吃呀!”
“去!别搞!”林晓转头看了一眼王水阳,扯了一下嘴角,做了一个挥手的动作,接着又低头写他的信去了。
“怎么了?吵架了?”王水阳收起笑容认真地问道。
“算是吧!我想这次伤了她的心,她好像真生气了!”林晓停下笔,抬头茫然地看着前方,十分沮丧。
“你说什么了?”王水阳抽出桌子下面的椅子,在林晓的右侧坐下,问道。
“我叫她不要在学校门口帮她妈妈卖草莓,影响不好!”林晓言简意赅。
“哎,林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王水阳像大人一样跟林晓分析道:“你想想看,哪位女孩愿意被自己的同学知道自己家里的事?除非情非得已!这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你愿意吗?你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自己同学的非议和异样的眼光吗?你愿意让你同学知道你家里十分贫穷吗?”
林晓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王水阳,觉得这位还没有谈过朋友的老兄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王水阳见林晓听得津津是道,便兴奋起来,拉了拉椅子继续说道:“你看,白香香其实站在学校门口肯定是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做的决定,心里一定是不情愿的,甚至是委屈的。但是她善良懂事,想帮她母亲卖掉草莓,所以她只能孤注一掷了。这个时候她其实更需要你的支持和理解,而不是你的‘善意的提醒’。”
“然后呢?”林晓郁闷黑暗的心情似乎明朗起来,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说影响不好,给她造成的感觉是你只是在乎她的形象好不好,和其他同学异样的目光又什么区别?她可以忍受全世界人的非议和不理解,但肯定不能接受自己男朋友的不理解!”王水阳说完,激动地站了起来,在寝室里来回踱步。
“你的意思我造成了她对我的误会?”林晓也站起来,背靠着桌子,看着来回走动的王水阳说道。
“这还用我说吗?是很大的误会和伤害!”王水阳越说越来劲,眯起眼睛,像老法师的样子。
“没救了?”林晓的心跟着揪起来。
“她怎么说的?”王水阳走到林晓跟前问。
“她说我这次伤了她的心,说我们都各自冷静下,说我每次在她最需要我时,我起的都是反作用。”
“分手的隔壁了!好险呀!”王水阳像算命先生一样分析道。
“去,别吓唬我!自己还没谈朋友呢,瞎分析啥!”林晓朝王水阳的方向踢了一脚,警告他别瞎说。
“好好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觉得我分析的不对,你就别听我的,得,我走了。”王水阳说完就准备走。
“你小子,还跟我来真的。说说你还不高兴了!”林晓见王水阳要走,赶紧缓和态度。
“我是怕了你!每次你和白香香闹矛盾,受苦的是我好哇:整天板着个脸,像人家欠了你几千元钱似的,饭不去食堂吃,叫我打上来。我成了你们恋爱的出气筒了!”王水阳噘着嘴,半真半假地说道。
“好了好了,别像女人似地发嗲,一个大男人这样,恶不恶心?”林晓看着王水阳忍不住笑了。
“哦,只许你白香香发嗲生气,不许我对你不满控诉?”王水阳假装生气地说道。
“原来是借白香香的事来说我呀?对我不满尽管提好吗,别借她的事说我,小人!”林晓气笑着随手抓起桌上的书,扔向王水阳。
“真是的,跟你分析好了,翻脸不认人,你这叫过河拆桥。”王水阳躲过飞来的书,一边笑着往外逃,一边嘀咕道。
王水阳走了,寝室里只留下林晓,林晓收起嬉闹的笑容,陷入了深思。
白香香和林晓吵了一架之后,心情十分低落,好在彭玉春的信给了她一点盼头和希翼,让她郁闷黑暗的心口有了一点亮光。
她认真地上课,做作业,晚上早早地睡觉,只想让自己的脑子处于空白之中。
几天过去了,终于盼来了周六,下午白香香陪母亲在陆家嘴卖草莓。
徐立清自上次对着白香香莫名发脾气之后,一直觉得挺内疚挺后悔的,她很想跟白香香说明自己的内心。但是一看到白香香,她实在开不了口。这么多年她强势惯了,她不是那种温和的女性,会说好话和软话的女人,她接受的革命教育,说话做事都是干脆利落,哪里来的温柔情意,那都是小资产阶级思想。
两人心里都藏着心事,见面后都有些尴尬,白香香没话找话:“妈,姐姐和涛涛都好吧?”
“好什么呀!你爸把修理店卖了,你姐跑去和他大吵了一顿。”徐立清也正想着说些什么,见白香香开口问家里的事,像解了她的难题。
“哦,最后怎样?”白香香的脸立马严肃起来。
“能怎样?你爸这人,会心软吗?还是卖了。”徐立清一边摆弄着草莓盒子,一边说道。
“那姐怎么办?”白香香不免有些紧张和难过。
“能怎么办?!你姐也想通了,知道这修理店本来就判给他的,没办法。这几天到处看房子,准备租房开店。”徐立清平静地说道。
“哦。真对不起。”白香香低下头,难过地说道。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香香你别总是自责。这店当初离婚时就说好判给他的,他拿走是迟早的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徐立清看着白香香,认真地说道。
“恩,知道了,妈。”白香香的心舒缓起来。
白香香准备陪母亲卖完草莓后再去彭玉春学校。今晚就住在彭玉春寝室,和她好久不挤在一张床上睡觉了,两位知心好友,可以谈一夜的悄悄话。想到这里白香香忍不住嘴角有了笑意。
五点半时,徐立清卖完了最后一点草莓,白香香把母亲送到车站,自己去了彭玉春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