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聂士成上下打量起了眼前的刘东,小伙子虽然称不上孔武,但身上却有一种肃杀之气。要知道周鼎臣可是出身市井。若单论拳脚,恐怕军中武毅军中都难觅对手。在这小伙子手下,竟然走不过三十招?当下便好奇问刘东道:“小子,说说你的拳法师承何门何派?”
“两位大人,其实在下使用的并不是拳法,而是传自西洋的格杀术。”刘东拱手抱拳说道。
“西洋格杀术?”聂士成一听,十分诧异。虽然听上去很陌生,但早在中法战争时,他就对洋人称为“搏击”的武术有些印象,出拳凶猛快速,确实十分厉害。
“是,大人。这门功夫顾名思义,乃专门杀人之方法。讲究的是将招式简单化,用肘、膝等身上最坚硬的部位击打敌人的后脑、咽喉、****等部位,从而一击必杀。”
闻言,原本乐呵呵的周鼎臣顿时脸色不悦的说道:“习武之人应当有好生之德,怎可学洋人这阴险毒辣之术?既然是这样,那这拳不看也罢!”
“此言差矣!”刘东闻言也不悦的反驳道。“不错,习武者当有仁慈之心,可这格杀术出自军队,目的是在战场上用最短的时间击杀敌人。目的不同,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混账!”周鼎臣在军中威望仅次于聂士成,而此刻却被一个小兵出言反驳,面子上着实有些挂不住。
可别人怕他,刘东却不怕。死都死过一次了,又怎么可能被人几句话就吓唬住?只见刘东面无惧色的说道:“既然统领大人说此术有伤“天德”,那我倒想问一问了:洋人与我大清交战之时,可曾讲过什么“天德”?洋人凭借船坚炮利逼我大清割地赔款之时,可曾讲过什么“天德”?法国人打进广州之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又可曾讲过什么“天德”?我等以德报怨,那今后何以报德?!”
“这……洋人乃茹毛饮血的蛮夷之族,怎可与我天朝上国相提并论?”
刘东闻言,气的脑袋都要冒烟了。现在已经是1894年,洋务运动已经开启了近三十年,可现在就连后世被称为“晚清第一军”的将领还如此愚昧不看,难怪甲午战争会在实力相差并不大的情况下被日本人打的丢盔卸甲,最后签下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
“好了好了,我看这小兄弟言辞虽有些极端,但其言还是有些道理的。”聂士成终于看不过去了,开口打起圆场来。
“小伙子,听你所言,既然你会这西洋格杀术,那自然也对西洋有所了解了?”
刘东此时正在气头上,冷哼一声说道:“在下年少无知,不敢在二位大人面前造次!”
“嘿!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周鼎臣见刘东冷言冷语,知道是因为刚才自己所言有了情绪,不由大为恼怒。“大帅问你话,是看你小子有点才华,你竟敢不识好歹!”
刘东一怔,这才发觉自己确实失言了。要是聂士成心眼小一点,今后恐怕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连忙改口说道:“大人,并非在下不识抬举,只是所谓“忠言逆耳”,在下怕有些言语会冒犯二位大人。”
“无妨!年轻人就该有些血性,否则的话如何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聂士成大笑道。“既然你对西洋有所了解,就说说我大清和西方列强相比,到底差在哪儿?”
差在哪儿?刘东心说,人家工业革命都一百多年了,你还好意思问我差在哪儿?虽然心里可以这么想,可这话却不能这么说,要不然即使聂士成宰相肚里能撑船,周鼎臣这莽夫也非得砍了他的头不可。只能沉思片刻组织好了语言才说道:“恕我直言,我们与列强的差距太大了,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之上。”
说到这,刘东心里有些不安。生怕言语过激触怒了两人,便抬头偷偷的瞄了一眼,直到发现二人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才继续说道:“这种差距是全方位的。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论国力,西方诸强有大量的殖民地,而我大清自从签订了《南京条约》以来,短短几十年附属国几乎一一被洋人所窃取。虽然我泱泱华夏地大物博,可此消彼长,现如今洋人的实力早就与我们平起平坐了。”
闻言聂士成点了点头。如果单论土地,就在去年他奉命前往沙俄边界绘制地图时就已知晓,大清与沙皇俄国相比都要差上不少,更不要提拥有众多殖民地的西方列强了。可这番话还是将他惊的合不拢嘴,一个军营中的小兵竟有此等见解,让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若论军力,那差距就更大了。一个国家的军力,是以其工业发达程度决定的。就拿英吉利来说,号称“日不落帝国”,虽然形容的是其领土广大。可这领土从哪儿而来?总不会是别人给的。想要开疆拓土,靠的是船坚炮利!在欧洲,工业已经发展了上百年。而我们大清虽然有了一些工业基础,但上百年的差距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赶上的。举个例子,江南制造局的“快利枪”,据说要优于洋人的“曼利夏”,可实际上呢?不但质量差,故障还多。拿着这样的武器,如何能打得过洋人?”
聂士成老脸一红。江南制造局是李鸿章一手创办的,他这个淮军将领当然对其知之甚详。尤其自己在朝鲜的部队也装备了一部分利枪,性能如何他更是心知肚明。
“不过二位大人也不必过于忧心,毕竟我们起步晚,比起列强稍显不足。不过若是和日本人相比,我们并没有什么差距。”刘东突然话风一转,微笑道。
“什么?”闻言后,周鼎臣大惊失色。虽然与日本人的战事一触即发,但这乃军中之机密,区区一个小兵怎么会知晓?
看出周鼎臣神色不大正常,刘东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只能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解释道:“周大人不必担心,并没有人向我透露消息,这不过是在下的猜测罢了。”
“猜测?”周鼎臣瞪着眼睛,怒道:“你当老子傻吗?这等军机大事岂是你能随意猜测的?”
刘东见实在糊弄不过去,只得咬牙硬掰道:“大人,日本人贪婪无耻,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吞并朝鲜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不过有些人抱着想要息事宁人的态度,其实根本就是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