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宋栖梧微微请安,“女儿不孝。”宋正康放下竹简仔细的瞧着她,只叹:“你若是身子骨安康,我也不必推辞了那位的旨意。”
“女儿明白。”她自然是明白那位的意思。宋府太得势了,得势的有点张狂了,一举一动自是站在风浪尖上,如今她回府又是将父亲逼到死角。“不过是个命短之人,何须父亲苦恼。”
宋正康沉默的放下宣笔,宣纸上是规规矩矩的瘦金体“静”字儿。
“父亲的字,藏锋处微露锋芒,露锋处亦显含蓄,垂露收笔处戛然而止,似快刀斫削,倒与师父有些相似。”
她略加沉思,只道:“但师父的字浅显柔骨罢了。”
“当年享誉‘三章先生’壹号的有三个人,水墨先生、侯孟先生还有黄卦大师同出孤辟子门下。”宋正康取来宣纸重新铺好,似乎用沙哑声音所诉说的故事不是他所经历的。“我同你师父和炎(万玉秋之字)拜了水墨先生、侯孟先生为师。”说到这儿宋正康不由得勾了勾唇角,然后缓缓抚平。“黄卦大师原本是水墨先生、侯孟先生的师弟叫黄穰先生,因偷阅禁书而被逐出孤辟子的师门,后改叫黄卦大师。”
又顿,于是提笔习字,道:“后来……”
“如何?”宋栖梧询问道。
“后来黄卦大师自成一派,建成‘清玉观’,成为第一任观主。”
仿佛是吊她的胃口,宋正康愣是画完了一幅速墨的山水画,这才抿了口茶,缓缓开口:“那天我正与侯孟先生学习,和炎却冷眼相待水墨先生,逼迫水墨先生赶他走。”
“可是……为什么?”宋栖梧想起懒懒散散的师父,为人随性,虽然有些时候嬉皮笑脸,但也是个靠的住的人,绝不会同父亲所说的叛师之人。
“灵执(宋栖梧之字)”
“父亲……师父不是那样的人。”
“有些时候不要相信一个人的外在,这也是你同灵均所说的话。”
“您……听到了?”宋栖梧羞愧的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我去早朝哪里听得见,是灵均告诉我的。”
“灵均怎么什么都和父亲说。”宋栖梧捂住脸。
“灵均率直惯了,不似元正成熟,祭酒先生每三两次只要见到我就要和说了,你家元正到底谁教的,怎么老是不知不觉就套了别人话,这样下去都成了只小狐狸了。”
“早些知道朝堂不是他想的光明磊落……也是对他好。”她叹了口气,似是想起元正一副小狐狸的样子顿时笑了。
宋正康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后来和炎拜进了黄卦大师的门下,因资质出众,从而在黄卦大师驾鹤西游后成了第二观主。我虽讨厌他不近师门,却不得不承认和炎的资质确实是比我好太多。”
“可是……为什么?”跟不上父亲的速度,宋栖梧还是忍不住问到。
“谁知道呢,大概是年少轻狂,也或者早就想悔改了,只是不愿意拉下这个面子,这个只有和炎一个人知道了。”
听完父亲所说,宋栖梧唏嘘不已。
“我素来与师父相处却只当他是个嬉皮笑脸的人罢。”
“正堂的饭菜备好了,就差栖梧姐姐和阿爹了。”宋灵均跑进来,扯着嗓子喊道,可惜破了音,着实难听。宋栖梧放下心里的诸多思绪,忍不住的嘲笑他,直言:“来了来了。”
便牵着灵均的手,凑近了他耳边又道:“今儿可是中秋节,二弟是喝不了父亲私藏的烧酒,我从山上带了酿好的桂花酒,二弟可以喝。”
“真的?”宋灵均欣喜抬起头,都是虚岁总角的人了,稚嫩的脸颊竟还未褪去婴儿肥。
“栖梧姐姐哪有骗你的理由。”顺手的捏了捏他的婴儿肥。
“灵均,敬阿爹、阿娘、栖梧姐姐还有大哥一杯。”宋灵均起身一本正经的端起杯盅学着阿爹以往喝酒的样子一饮而尽。
比起灵均,元正倒显得成熟许多:“元正,敬父亲、母亲、阿姐。”然后轻抿一口,坐下。
这下好了灵均不乐意了,直言:“大哥偏心,都不敬灵均一杯。”宋正则挑了挑眉,瞟了他一眼,立马定神不作声了。
宋栖梧笑而不语,轮到自己了,便站起来道:“宋灵执,以茶代酒敬父亲、母亲一杯。”轻抿,坐下。便举起茶盅,与灵均对碰:“也敬灵均一杯。”
“等吃完了,灵均要和栖梧姐姐去放燃灯。”灵均小声道。
“好。”宋栖梧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我同你们一起去。”默不做声的宋正则忽然开口,“什么嘛,大哥不是要去读书么。”宋灵均郁闷的戳着筷子。
宋正则冷哼一声,“二弟勿要忘了,我只需看一遍就足以记住,大不了晚上回来温习一遍。”
“就是要和我抢栖梧姐姐,找什么借口。”宋灵均嘟嚷着,“二弟若是觉的不高兴我把父亲的木雕给你一个。”不容灵均拒绝,便埋下头大口大口的灌酒。
最终三人还是兴冲冲的换好中秋节必穿的清秋服,带了丫鬟小厮与宋正康、王氏拜别。
中秋的集市人多,卖燃灯、卖兔儿灯、卖面具,熙熙攘攘。灵均买了三盏莲花灯,直奔朝桥。
“栖梧姐姐,我们去桥边燃灯。”灵均拉了宋栖梧,满脸期待。“好。”便由着他跑。
“栖梧姐姐写什么了。”灵均凑过来问,“说出来就不灵了。”栖梧笑了笑将莲花灯放入河里随行的还有两只灯,于是站起来呆呆的看着微弱的暖光渐渐远去。“灵执。”元正忽然侧头唤了声她的字,“恩?”虽讶于元正唤她的字,但依旧望着远处,不知不觉竟觉得人来人往有些朦胧。“若你活下去,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还没想好,那灵执算是答应了吧。”
“恩。”栖梧对上他的眼睛,迷迷糊糊的有好多的元正,眼前一黑就这么一头载了下去,元正赶忙抱住她。“灵均、快回府!”
“栖梧姐姐,灵均错了,不应该带你去看灯。你醒来好不好。”
“阿姐。”
“灵执,呜……。”
……
“栖梧!”
宋栖梧猛地睁开眼睛,四周闷气黑暗,便小心的站直了,对上一片刺眼的光,高高挂起的白色丧幡,母亲苍白的脸,低着头满脸悲伤的灵均,一言不语的父亲和面无表情的元正。她捂住嘴,坐在自己的棺材上,看着棺材缓缓抬起,穿过满是纸钱的街道,入土。
然后陷入沉睡……
图铃宫(另一个世界)
“相传古时有位贵妃,美若妖姬,性却素袍冷清。”玄袍少年执白子落下,“有个人爱上了她,于是将她囚于笼中。”
“噫,师兄近来讲的故事越来越变态了。”对面的俊俏的少年打了个哆嗦,“后来,这位贵妃趁空逃走,于是第二次被那个人抓到,戴上了锁链。”
“啊,师兄时间到了。”
“嗯。”
“阿正。”清秀的女子从后面环住玄袍少年,瞧了眼对面的人,“师弟。”
“师姐好。”俊俏少年笑着点了点头,于是执起了一粒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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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是真的小福利↓)
当灵均、三姐弟走后……
“悦之(宋正康之字),为何不和他们一起去。”王氏抬头望了眼自家夫君,“自是舍不得我们家阿凌。”宋某人笑得甜蜜,从后面揽着自家夫人的腰,将下颚搁在她脖间,凑到耳边轻轻呼了口暖气。“天天见也不嫌烦。”
“因为阿凌这辈子都别想逃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那个总要被宫里人叫走,你干脆和皇上睡去!”王氏恶狠狠的埋怨道,耳尖却红透了。
“阿凌、你……好香。”
“不要脸的登徒子。”
“恩,喜欢阿凌的登徒子。”
“哼,我父亲当初就不该被你的样子骗了……”宋夫人表示要退货,说好的清心寡欲高冷男神呢!
“阿凌。”
……
“恩,我在。”
“我们去床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