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玦疑惑地将云朵在半空中降了一降,唤他:“二哥,你莫不是让九头鸟叼了去吧?”
变故就是在此时发生的。
云朵降到一定高度便能不能再降,玖玦腾了空去看下面,隐隐有蓝光闪耀,晶蓝晶蓝的,像是轻逸剑出鞘的剑光。玖羽十分珍惜这把以九霄碧灵石锻成的轻逸剑,通常情况不会让它出鞘,他怕沾上了血腥。
玖玦心中一紧,赶紧落了地,玉箫撑出青色的仙障,她奔着印象中的位置直扑而去。
可那晶蓝的光却在玖玦将要接触的一刹那突然毫不留情地劈过来,她就地一个后滚翻,正诧异玖羽为何对自己出手,抬头便看见泛着黑色的飞刀堪堪钉在她半尺前的地上,冷汗顺着脸颊滴落,玖玦瞬间明白了对面的状况。
玖羽在落下的时候砸出一批人,一批以一个黑衣的妖艳女子为首的人。地上那些飞刀还有未干的毒液,这批人应是放了冷箭。
她无声地挪一下,再挪一下,对面飞刀嗖嗖地飞过来,女子冷冷的声音响起:“小丫头,不想死就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啊?”玖玦特无奈地将她二哥望着,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莫不是负了人家姑娘,偷了人家家门的至宝,叫人家找上门来了吧?”
玖羽“嗤”地一声笑出来,一脸嫌弃道:“找个这样脾气的,等着回去打架?”
这回换了毒针扔过来,玖羽举剑便挡,毒针在轻逸剑上磕出火花,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黑衣女子向前一步,再度出声:“我最后说一遍,交出来,不然无论你们是谁,都会死的很惨。”
玖玦疑惑地看向玖羽,他正好皱眉看过来,玖玦抽了抽嘴角,向袖子里掏了一掏,默默地将手里的东西扔了过去,道:“给你。”
峨嵋刺似天女散花的一刹那,轻逸剑和玉箫同时作用,二人向南北两个方向同时飘出五里开外!
独云落之内,玖玦眸中已现出杀意,这场景她再熟悉不过,她死死盯着光幕,那里,会有致人死地的一招绝杀,正隐藏在女子黑色的面纱之下!
她想喊那二人回头,却无法出声,她想阻止,却又动弹不得。那分明就是一招调虎离山,玖玦双手紧握,手心里布满冷汗。
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陈年往事,她临近五万岁的那一场绝杀。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黑衣女子手中的柳叶弯刀穿过她的后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体里的那抹天魂被一点点勾出。
“阿玦!”
玖玦脸色煞白,玉箫一扬打着转儿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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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看到这番景象,他又看见她的面容。他看见她的剑搭在他的脖子上,他听见她说:“夜辰风,这剑再入一分,你我便是永世解脱。”
他看着她与自己渐行渐远,忽地明白原来回忆竟是一件这么煎熬的事。那么那个人当年苦守回忆,会是多么的痛彻心扉?
时间有多长,回忆便有多伤。
他不愿意去往下想了。
鬼域香燃,光影幕展,上面显现出当年东海海底的样子,夜辰风心知此乃令人神思混乱,别过了眼。但不看,不代表没发生过,不代表没痛心过。
东海水底是个好地方,波涛浩渺,人际罕至,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也不会有琐事来束缚他,这样他就可以静下来,一个人静静地去想这些事情。
轮回之火已过了三百年,碧落山早已被焚为死山,离凰境也变成一片荒芜。六界的传说中,蓬莱君座隐身碧落,手刃魔修,报了师仇,大快人心。
可没人知道这蓬莱君座夜辰风,在下令的那一刻,究竟是个什么心情。
聪明如慕寒,也只是在那一刻闭了眼,听见了一声“断魂”。
慕寒闭了眼,所以看不见他攥紧的拳,和泛白的指节。
夜辰风的手抚上一旁的水镜,试图从中看见慕寒昔年的容貌,可映出来的却是茫茫无际的东海水底,蔚蓝的波澜将他包围着,他身边的小鱼吐着泡泡轻快地游过去,此外再无其他。
水从他的指尖流过,快得像那些逝去的年华。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原来兜兜转转到最后,还是只剩下了他自己。他不禁苦笑出声来:“你那么倔……”
后半句无人来接。
孤寂的海底,再也不会有人回答他,再也无人去说那句“你奈我何”。
他现在的这副样子,那有些沉闷的心痛,他想,他对这件事情,还是有些不清醒。
夜辰风紧紧闭上眼,鲜血从嘴角缓缓地溢出,融入到海水里,扯出细细的血丝,像层层将他缠绕住的思念,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他伸手去抓那细丝,一层一层勒进血肉里,到最后,竟不知是伤人,还是自伤。
他倏地想起慕寒曾经说过的话。那是如漫天白雪般纷飞的梨花瓣下,她说:“七哥,如果有一天你我陌路,那么百年之后,你还会记得我么?”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哦,对了,他说既然是如果陌路,那么便是个假设,假设假设,毕竟站不住立场。他告诉慕寒,不用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这回答其实是个幌子,因为他心里明镜似的,这师仇的隔绊,一定会形成陌路。用不了如果,要不了以后。
海浪一点一点铸成百丈高台,将他从水底慢慢托起,时隔三百年的阳光再一次洒在他的身上。茫茫东海之上,只听见低沉的箫声,那样伤感而悲怆,如泣如诉。
他一翻手,将水镜击碎在海里。重重叠叠的波浪扑过来,瞬时吞灭。
独云落内,夜辰风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制约太甚,他仔细看过周边石壁,又寻觅了一下玖玦和玖羽,可惜鬼域香燃起之时形成诡异的雾气,致使三人谁也互相看不见。
夜辰风想了想,隔空一掌拍向石壁,一面石壁缓缓移开挡住了香炉,露出后面的一条通道。
可自己却因反冲之力下落。
夜辰风倒踢向另一面石壁止住下落趋势,余光却看见一直站在白幕旁边的轩辕汀扬起袖子说了句什么。
“轰”的一声,夜辰风周身的结界尽数碎裂,他一口鲜血喷在地面上,似一朵盛开的腊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