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欧阳威蹲在地下,双手弯与肩齐,宛似一只大青蛙般作势相扑,口中发出老牛嘶鸣般的咕咕之声,时歇时作,右足一点,左肩先身而动,状若拖动千斤重物,往艄公面门奔去。
那艄公见他蓄势待发,当下也不敢小觑,钢针起手,使得是一套“蓝砂手”,严守门户,准备先消耗欧阳威这一股作气的体力。
那欧阳威深知自己目前的处境,瞧对方左脚后退一步,提杖拦架,便知道对手准备打消耗战,心想:“光守不攻?我要你后悔莫及。”一阵蛇杖穷追猛打,霎时叮叮当当声响大作,只见二人人影来回游走,双方以快打快,眨眼间已过了百余招,而在这百余招中,攻击的一气喝成,绝不拖泥带水,一招强似一招;防守的严谨异常,围得跟铁桶似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结果仍是旗鼓相当,平分秋色。
那欧阳威百余招堪堪使过,心中亦不由得焦躁起来,心想:“我连换了三套棍法、枪法、杖法,依旧半点奈何他不得,如此下去,今日只怕真的折在这里了。”头一次感觉有死无生,不自觉大汗淋漓,手心微微发抖。
只是他不知道那艄公的状况,也好他不到哪里去。原来这百余招招架下来,也已经是竭尽那个艄公的毕生所能了,亦不由得他心想:“还好他一进门时,不明究里地先挨了我一刺,否则他这一轮猛攻,我如何能挡?”又想:“这人不过二十五六岁,功力竟有如此造诣,他若是多带一个人一起过来,此刻我还有命在吗?”但觉对方余势未衰,亦是出了一头冷汗。
双方至此各有怯意,但谁也不愿意松手,一个靠着自己年轻气盛,一个等待对方伤痛发作,顿时僵持不下,一攻一守,匆匆又过了百来招。
那欧阳威身形一变,高低飞窜,绕着老艄公不断转圈,与刚刚的强势猛攻截然不同,以他目前的武功而论,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这么一昧地闪避防守,也绝非他心所愿。眼见时机成熟,便迫不及待地反攻为守,瞧准艄公一招未中,无功而返的当儿,挥杖砍去,老艄公不敢直接招架,矮身闪过。
那老艄公心想:“就算他无伤在身,力拼一战,我又何惧于他呢?我如此这般小心,难道是老了?”自忖比对手多练了二十年武功,如此贪生怕死,不是好汉所为。想通此节,一时豪气干云起来,收针为掌,接连而出,使得是“幽冥神掌”,掌中带掌,连绵不绝。转眼二人又拆了几十招,蓦地两人双手同使掌法,平推出去,“砰“的一声响,那老艄公登时被欧阳威的蛤蟆功震得倒退了七八步,他胸口气血翻涌,难过之极,老艄公这一下受伤不轻,怕欧阳威还要追击,连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来,多路而去。
那欧阳威见老艄公逃走,一时胸间气血翻涌,“哇”地一声,呕了几口鲜血,霎时天旋地转,身子摇摇欲坠。
便在此时,那小屋中奔出一个少年,约有十四五岁年纪,衣着简陋,一看便知是个乡下穷孩子。只见他边跑边叫着:“欧阳师叔!欧阳师叔!”奔到那欧阳威身边,竟直接扑抱在他身上。
那欧阳威微微变色,拉开那少年,忙道:“你……出来做什么?”推开少年。
那少年道:“欧阳师叔,你......你怎么受伤了,还流血了,我……我……”说着就要掉下泪来。
欧阳威厉声道:“不许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没听说过吗?”语调稍转柔和,续道:“你师傅呢?”,转头看见一个孩童倚在门边,正怔怔地望向这里。
欧阳威道:“师兄“。他胸口受创,气息尚未调稳,一口气忽然没接上来,又引得他激烈地咳嗽,鲜血又不断地从口角淌了出来。
那孩童见状,急忙快步走向欧阳威,帮着那少年扶着欧阳威坐好了,一边拍抚着他的背,一边说道:“欧阳师弟,这些年我师徒二人也吃了不少苦,现在你来找我们,又受了重伤,叫我们怎么还能当作没事一样,自顾自己的安全,一直躲在里面呢?”。
那欧阳威愁容满面,唉声叹气地道:“现在还不能说的太详细,师兄先帮我救治一二。”
那孩童并不直接回话,一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续道:“说来惭愧,这孩子要比我勇敢多了,原本也是一直要他待在里面的,但是他却说,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欧阳师叔受伤不管。我想这孩子是对的,这份义气,世间少有。”
那欧阳威听了,也不能说这样不对,叹了一口气,摸着那少年的头,说道:“全儿,你很好,你跟欧阳师叔讲义气。”
那少年道:“欧阳师叔、师傅,我们不要再说了,还是赶紧走吧,我怕那恶人还会回来。”说着,上前紧紧挽着欧阳威的手臂。
忽然远处有人哈哈大笑,说道:“大哥,你说好不好笑,一个小小孩童,竟然是一个少年的师傅。你说这小孩人小鬼大吧?”
另一个声音冷冷地说道:“我原说他们这帮星宿派,不是蠢货就是伪君子,没一个有用的。”这两人对话初时听来距离尚远,可是等到他们说到:“有用的”这几个字时,人已来到跟前,与众人相去不过三丈远。
欧阳威见这两人身高一般,都约莫三四十岁,相貌也颇为相似,只不过右首那人嘴上留须,左首那人唇下留须,其它衣着举止,无不毕似,看来倒是真的同胞亲兄弟。
只见那左首之人走到欧阳威面前停下,端详了一会儿,笑着说道:“如此人物,真是再妙不过了,大哥,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呢?”
右首那人淡淡地道:“管他是不是天意,总之我们赶紧将事情办了,回去交差就行了。”
左首那人兀自嬉笑不止,道:“还是大哥厉害,知道要一路跟着这个老艄公,其实我早看他不顺眼了,碍着他兵刃厉害,我才隐忍不发。嘿嘿,只是他作梦也没想到,居然会死在自己手上,哈哈……”
那少年听到“星宿派”三个字,忽然大叫一声,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孩童赶紧去扶,喊道:“施全,快起来,像什么样子!”
左首那人往后退了一步。他的大哥,也就是右首那人反倒上前一步,说道:“张鹊,十年前你还身强力壮,虽然选择躲起来明哲保身,但还算是聪明之举。如今你返回孩童模样,却想要负隅顽抗,哼,不嫌太迟了吗?”
张鹊转过头来瞪他,说道:“不错,我此刻才死,是太迟了。”
原来他本名叫张鹊,因为偷练“长春功”而落下病根,而这“长春功”是从逍遥派绝学“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独立出来的类似功法。‘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本是灵鹫宫至高无上的武功,须以最上乘的内功为根基,方能修练,而这“长春功”则不需要上乘内功为基础。这功夫威力虽然不大,却有一个大大的好处,每十年便会返老还童一次,而且不会受到吸血的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