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凤冠霞帔,锦绣霓裳。十里红妆,千人送嫁,万人空巷。身后是众人齐哭,身前是难测敌国。别了,星水城的烟花,别了,南国百姓。
红豆生南国,南国最相思。
北出秦淮,再无故人。
第一章
十八年前,天象异动。女娲寺里女神像手持的玉羽瓶突然碎裂。是时,金国女皇南颂韵诞下一女,取名为南芊洵,封为“月德公主”。世人皆认为公主生于祥瑞,是金国的贵人。且因金国历朝历代都是公主继承,而女皇多年无女,终于喜得一女,遂为南国继承人。月德贵人出,国家后继有望,帝都星水城皆欢庆。
唯有一个疯疯癫癫的道士叹道:“紫薇星降,玉羽瓶碎,此乃金国之大患大祸矣!”
自然无人理会他的疯言疯语。
女皇在生产之后不久便逝去。一代女皇南颂韵就此香消玉殒,国人在国家后继有人的欣喜之中,又不禁哀恸叹息。
母后过世那日,是我出生第七日。那日,举国哀哭,满目皆素。
国人认为会给他们带来祥瑞的我,就这样出生于漫若荒野的国殇之中。
当时天下以秦淮河为界成二分之势,南金北云,金国又被时人称为“南国”。无论南北,自百年前的大变故后,和平数年,没有征战杀伐,皆繁荣富庶。女皇南颂韵过世那年,皇兄南迁羽才十岁,便在国家混乱之时,万众瞩目之下临危受命。而他也未曾让国人失望,年纪小小便将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我一直觉得,金国的规矩其实是不甚合理的。为何非得由公主继承,天下,应当让皇兄这样文韬武略的人来掌握。
南国人人皆道月德公主生于祥瑞,且端庄贤淑能当大统,只待十八岁成年大典便可接过大权。太平盛世,河清海晏。我只需本本分分做好一位安稳的帝王。我上有疼爱我的皇兄,下有亲服的朝臣和百姓。虽自幼没有享受过像平常人家孩子般父母的疼爱,却一直被众人捧在手掌心里呵护的很好。命运似乎给我安排了令人满意的一切。然而深知自己不是众人所认为的那样,天生不够安分的我,也许注定了拥有不了常人可以享受的幸福。也许,命运从最初开始给我的,便从来都不是安逸。
追根溯源,上去好几百年,无史料可考,只是民间口耳相传的一些不大让人信服的故事。皇城外的相国寺,立着一座女娲像,据说那是一百年前的金国女皇南岸音,因了她,金国才得以延续至今,天下才有如今的盛世局面。茫昧杳然的故事,再去深究也无太多意义了。只是每当进入相国寺,拜会那雕像总有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至七月流火之际,我便整十八岁了。届时将继任大统,而今因为年幼,国家大事都由皇兄代理。
暮春三月,是我住的绛云宫的花开的最好的时候了。我从小爱花,每年花季,绛云宫大概是最美的宫殿。花事盛极反凋零,莫待无花空折枝。上好的春色,需要人好好欣赏。花开的时候,三宫六院来赏花的人总是多的,然而繁华落尽之时的寂寞和零落,也是我一个人抱守欣赏的。这些年来,我在宫里衣食仆从不曾缺,却只是孤独。花开花落不间断,春去春来不相关。渐渐地,也养成了我淡泊的性子。
梨花碎步,回环几步,长袖霓裳。有些花期短的花儿已经开始凋落了,便以舞蹈向落花致敬。加上这两天我被一些事所扰,兀自烦恼也是徒然,便以舞解忧。世人皆知,月德公主的舞姿,是天上才能有的。御花园里的花雨,配上舞步纤纤,更是绝美非常。
不曾料想的是,宫人们一个不注意,皇兄前几日送我的白色猫儿如凭空出现,一蹿便跃至我跟前,我当时正在做一个转身的动作,未料看到那猫儿正在我要落脚的地方,我心里的反应只是不忍踩下,自己却要重重的摔倒。正在这时,我眼前一晃一个飞快的白色身影,我稳稳地落在了一个结实的怀里,那一瞬,漫天花雨,和他身上白衣透出的淡淡茶香,我几乎陶醉。
待接住摇摇晃晃的我并确保我无恙之后,他便放开了我。
我惊愕未定之下抬起身,只见相国公子荀易身姿俊朗,负手立于桃花树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在嘲笑我刚刚的失态。同居长干里,两小无闲猜。若是生在平常人家,我与荀易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对。他长我两岁,自情窦渐开之时我便对他芳心暗许。
他如惯常一样一身白衣,依然是如平日一般风度翩翩。令我又敬又叹的是,相国公子,竟有浑然天成的王者风范。有一些摸不著边儿的疯语闲言,说他日后会是金国一大劫。因此他素来是皇兄和一干所谓忠心的迂腐老臣们不喜的对象。
我已近半月没见着他,心里自然是欣喜的。我蹲下来抱起皇兄送我的猫儿,说道:“你这小淘气,一点也不老实,刚刚在这跳舞的如果不是我,你可能就被踩死了!”荀易在一旁笑道:“公主当真是宅心仁厚,为了你这淘气的猫儿,差点扭到了脚。”我听到他这么说,赶紧放下怀里的猫儿,做了一个拱手礼,笑道:“那还是得感谢荀大公子相救之恩哪!”荀易听闻,反而说起“不敢不敢”。一幅桀骜不驯的样子。侍女蝶儿和嫣儿在一旁都跟着我笑了起来,这景象甚是和美。
然而我却呵斥道:“好了,蝶儿嫣儿,你们都退下吧。”
让他们退下,自然是有不便的话与荀易讲。
“易,而今我已经快十八岁了,前日听皇兄说云国二皇子有求亲之意……我……”我不禁红了脸。王公贵族人家的儿女,多是年纪尚小便许下婚约,如今我年纪见长,朝中大臣早有上表皇兄为我订下婚约。所赖皇兄宠溺我,知我不愿嫁与他人,才有所推托。因此我只得硬着脸皮跟荀易提及此事。
见荀易不语,我有些着急:“易,难道,你不想娶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