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过堂时,迎面看到樱桃,她有些吃惊,四周看看无人,才小心说道:“你不是逃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因为我是迟早要回来。”我的回答让她不知所措。
她那乌黑的眼睛忽然闪过一丝亮光:“少爷!”她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吴启禾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
他干干的笑了笑:“戴兄,我有话对你说。”
吴启禾攥着我的胳膊,进了房间道:“戴兄,其实不瞒你说,我父亲早就猜测倭国的异动。可是,一时没有有力的证据,现在苏八全盘相告,我们就师出有名了。”
我恍然大悟道“那他是从哪里知道的?”
吴启禾笑道:“你还记得压死的那些倭寇嘛?倭患已平定近三十年,最近突然又冒出了小股倭寇,这也许就是某种信号。只是,据苏八说,倭寇预备从朝鲜陆路进攻,而不从海路,多半是畏惧我大明水师和戚家军的威名。
我点点头:“下一步,怎么打算?”
门轻轻的被推开了,樱桃端着茶过来。
我品了品,茶香入脾,悠远回肠。吴启禾微笑道:“你先下去吧,我们有要事相商。”
我看着樱桃远去的背影,有些入了迷,不禁问道:“樱桃什么来历?”
吴启禾笑道:“我一年前去海边备倭,半路上发现了她。她父母皆死于倭寇之手,我见她身世可怜,就把她收留了。没想到,现在出落成这样一个标志美人。”言语间多了几丝得意。
战乱造成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又岂止一个樱桃。
我看着窗外,已是深秋,落了一地的红花夹杂着黄灿灿的落叶别样凄美。
黄昏难掩南京城的繁华,万家灯火,熙熙攘攘的叫卖声贯穿着每一条大街。夜色渐临,参将府密室里一灯如豆。闪烁的灯光掩映着吴惟忠花白的胡子。
我看着他沧桑的脸,越发觉的模糊。
“知道我让你来干什么嘛?”吴惟忠问道。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吴惟忠长长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老夫正是戚继光将军的部下。当年,我们戚家军横扫江南几省倭寇。可惜,自张居正大人去世后,皇上听信谗言,把曾经发愤图强的成果毁于一旦。戚继光将军心灰意冷,已在五年前含恨去世。虽说戚将军不在人世,可戚家军的种子还在,军威还在。”
停了片刻,吴惟忠缓缓道:“我已接到朝廷密令,急调我去辽东防御倭寇。听说登陆朝鲜的倭寇与先前大不相同。这次不仅人数众多,而且很善于使用火器,而火器的应用,我看你很内行,所以……”
我这才发现吴惟忠的用意,原来,他之前可谓用心良苦,他连唬带吓,只是为了测试我的忠实可靠,是否能为他所用。姜还是老的辣,这话放在任何时候也不虚。
接下来,不用说他来找我的目的了。
让我用二十世纪的火器技术指导十六世纪的火器技术,且不说代差有多少,就连最基本的口令,他们也不一定听懂。可他们是戚家军的后裔,大明最英勇善战的脊梁。
我眼前仿佛闪现一队红衣人马,操着钉耙、长矛、狼铣、大刀各种武器,组成鸳鸯阵、三叠阵变换着各种战术。
感谢我在军校的岁月,我脑海中出现了一副奇异的画面;一群明代火枪手排成三排,对着一群勇敢的八旗骑兵射击。骑兵骁勇善战,可惜在一轮轮的轰击中,纷纷坠马力竭而死。
排成三排的火枪手,后排装弹,中间预备,最前面的一排开始不间断的射击。
三段击!我灵光乍现。
也许,明军的鸟铳我无法做多大的改进,然而,这些先进的战术却能普及开来。
“三段击?”吴惟忠笑道。
对,三段击顾名思义就是将一队火枪手分为三段,前排发射,中间预备,最后一排装填,以此循环,只要队形保持不变,弹药充足,敌人纵有千军万马,也难以逾越。如果,我没有猜错,大明依然是一字排开射击,而三段击却能循环往复,持久发挥火力优势。
吴惟忠沉吟片刻,缓缓道:“言之有理”。
次日,天刚刚亮,我翻身起来,匆匆穿上樱桃早已准备好的大明军服。我最后看了看随我出生入死刚换下的****军服,内心一阵酸楚。别了,我的民国二十六年。
我把驳壳枪别在腰间走了出去,宽大的战袍罩着无人看的出来。远远的却听见咿咿的哭泣声,走近一看,竟是樱桃。
她跪倒在地,一边抽泣,一边哀求。
吴启禾忙拉起樱桃道:“快起来!”回头又看了看我,似在求援。
我大步向前,樱桃泪如梨花。这是怎么了?
“公子,没有我在你身边,谁为你端茶倒水,谁为你铺床叠被。我知道军中不能带女眷,可花木兰且能女扮男装,我也能啊!“樱桃抽泣道。
我忽然有些感动,这一别,又何时才能相见,樱桃难得的一片是痴心。
吴启禾略略犹豫着,吴惟忠轻轻咳了两下从房中走出,他斜眼看了看樱桃,又看了看吴启禾,摇了摇头,一字一句道:“启禾,军中不得带任何女子,这是戚家军定的军法。”
他说的话就是命令,吴启禾只得听从。
我回头看了看樱桃,她抿着嘴唇,似有不甘。
唉!战死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跨马渐行,三千人马已按时就位。这些戚家军的后裔们军威丝毫不减当年,红衣棉甲,手持钉耙、长枪等冷兵器,让我大开眼界的是,除此之外,至少有一半的人还专属配置了火枪——明朝称之为鸟铳。
我在军校时,有幸阅读过一些古代兵器的书籍。书中专门提到过明代的鸟铳,这本是从葡萄牙传来的早期火枪,经过工匠的仿制,明末已开始大量装备。虽然装填速度慢,发射复杂,射程很近,可是在当时已经是很先进的武器了。
而他们一个月之后将抵达辽东,进入朝鲜,驱逐来自那里的倭寇。我没想到,我会从那个神奇的洞口穿越此时,对于军人,战争是最适合的归宿,无论是哪个时代。
正想着未来的事,坐骑忽然嘶声鸣叫。我猛地拉住缰绳,险些摔下,仔细一看,四周不是何时多了这么多老百姓,一个个箪食壶浆,一脸的不舍与殷切。
吴惟忠见状,从马上跃下。这场面再熟悉不过了。
果然,走在最前面的老者开口道:“吴将军,老朽听说你们要离开这里,我们大家赶紧做些吃的,你们走的太快,我们追了好几里才赶上。”
吴惟忠笑了,双手作揖到:“朝廷有令,顾不得和大家告别,多谢父老乡亲了。”
那老者听了,竟扑通跪倒地上,一群百姓也纷纷跪倒。
那老者几乎声泪俱下:“吴将军,你们这一走,南直隶一带的防卫可咋办啊?要是倭寇再来骚扰,那我们不都是又遭殃了嘛?”
吴惟忠干咳着,正色道:“乡亲们,我们这次正式去打倭寇,眼下军情紧急,不容耽误,我吴惟忠向父老乡亲保证,我们此战定会将倭寇彻底剿灭,不能倭寇再踏入中土半步。”
那老者却一脸疑惑:“可是,倭寇都是从海上来,你们怎么往北去?“
吴惟忠摆了摆手道:“老人家就不要问那么多了,我的话你难道还不信嘛?不管倭寇出现在哪里,只要有我们戚家军在,定把倭寇消灭干净!”
那老者这才略略安心,拜了一拜,起身取出一壶陈年老酒,满满倒上,对吴惟忠连敬三杯,一旁的民众也纷纷把手中的酒水、美食端来。
三千越甲竟纹丝不动的站着,仿佛没看见一般。
吴惟忠回过头来对他们喊道:“好了,大家就喝了这碗践行酒吧!”三千越甲这才开始举杯痛饮。
部队蜿蜒如长蛇般从江南向东北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