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镜世古老的传说中,远古时代有一位法力无边的人,因不忍心见到千千万万个世界的文明之火熄灭,于是她在极北荒芜之地连绵不绝的山脉背面寻到了一处地,从山上引水下来,埋下一颗彼岸花种子,取名为冥。
此后三千年,种子生根发芽,根系锁紧方圆两百万平方公里,改造法力贫瘠的土壤;
又三千年,花开,净化瘴气,滋养空气;
又三千年,花谢,结果三颗;
三果落地,九千年周而复始,结果九颗;
九果落地,九千年周而复始,结果二十一颗……
九万九千年过去,土壤肥沃,瘴气被净化,极北荒地总算有了一处宜居的疆域。
此地因冥而生,又处北地,故曰冥北。
冥北有土叫冥土,冥北有河叫冥河,冥北有人叫冥王。
冥王架桥,名曰“奈何”,通往世界之外,世界之外有无数个世界。
冥王将无数彼岸花的种子撒向世界之外的世界,每当文明之火式微之时,彼岸花的觉醒者就会出现,冥王便亲自把觉醒者引导到镜世,在冥北续存文明之火。
亿万年过去,山脉化作平原,平原化作大海,唯独冥北之地永存。
冥王离开北冥后,引导觉醒者的使命落在了“秋”。
“秋”最早是冥王居住的地方,后来成了冥王教育人的地方,再后来,成为了一所学院。张和平来自“秋”,是为此次觉醒者的引导者。
他不紧不慢诉说着关于“秋”、关于镜世的故事,这个故事听起来何等荒谬,但若它是真的,跨越亿万年传承至今的使命,是何等伟大,亿万年来续存无数文明之火的冥北,是何等瑰丽!
苏己和原爱静静聆听着张和平口述的故事,故事里,冥北第一批居民是冥王亲自从多数个即将熄灭文明之火的世界引导过来的人,他们在彼岸花的主杆上凿洞定居,听冥王讲道说法,潜心修炼。那是灾厄肆虐的时代,无数文明遭遇着不可抗的毁灭,这些人修炼有成后带着冥王的善意前往各个水深火热中的文明,收拢了一批人,这批人被称呼为先人。
先人们试图对抗灾厄,前往各个世界救灾,无一例外失败了,终究又带回来了一些人,来自各个文明世界的人自发筹建了冥府,自称先民,以续存文明之火作为己任。
一代又一代,传承至今。
这个故事出乎意料平淡,眼见着灾厄毁灭了一个又一个文明世界,却又无能为力,乃至于习以为常。
“文明必定毁于灾厄,或早或晚,但无可避免。在有明确记载的361万次与灾厄的对抗中,没有一例成功,它总会以未知的形式出现,带走与文明相关的一切。”
“按你的意思,原爱觉醒了,是我们的文明世界即将毁灭的征兆?”苏己问道。
张和平摇了摇头,回答:“彼岸花的觉醒只根据它所根植文明的生机活力而定。你们的世界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生机黯淡,催促了彼岸花的诞生。由于灾厄不可预测,我也无法确定你们的世界是否正在经历灾厄——往往,灾厄会在文明之火熄灭时才让人知道它是灾厄。”
“既然如此,有没有可能文明战胜了灾厄,但不知是灾厄?”原爱问道。
“一个文明不可能只遭遇一次灾厄,会遭遇许许多多次,然后倒在最后一次。灾厄不能被战胜,只能被延缓。如果只去观察一个文明,灾厄似乎不存在,但如果同时观察数以万记个文明,就会清楚发现它在刻意在抹灭文明。
迄今为止,谁也不知道灾厄从何而来,源头在哪,但它毫无疑问是存在的——以人、以物、以天灾等等方式存在。它们自身并不知道自己是灾厄,但它们必定会造成文明毁灭。亿万年来,我们也曾多次捕捉过灾厄的载体,用特殊的方法保存起来,观察、分析,没有太大的收获。
这些等去到秋院学习的时候,你自然要学,你还会接触到毁灭了文明的灾厄载体,它们最显著的特性就是‘不朽’,无论以怎样的方式都无法摧毁。因为这种特性,我们也称呼它们为文明灰烬。”
张和平耐心和原爱解释着,他对她的态度可比对苏己好多了,至少在原爱面前他即便很刻意也会勉强挤出笑容,而面对苏己的时候则是警惕、生冷。苏己心底腹诽着这个男人是不是也是“抱枕控”,放着黄金比例身材的苏己不要,对原爱却关爱有加。
不过,她也清楚,她强硬干涉进来的过程以及全程睿智的表现肯定会给张和平带去负面。
然而她并不清楚,张和平之所以对她保持警惕,并不因为眼下她的强势与睿智,而是因为他化身白鸽送信时,被衣不着缕的苏己满屋子追着撵着,心理留下巨大阴影。每当遇见她的时候他免不了头晕目眩,于是将其视作人生大敌——保持警惕,这是个女疯子——他是这样认为的。而他也因为当天所见,对苏己和原爱之间的关系产生某种微妙的理解。
由于冥王的偏爱,彼岸花的觉醒者几乎为女性,而觉醒者的后代几乎也为女性,长此以往冥北的生态就会出现大问题,阴盛阳衰始终是冥北最尖锐的社会问题。为了改善社会结构,由不得当权者用合理的手段引进人口,其中,彼岸花的觉醒者往往就是引进人口的主力军,身而为人,总能捎过来一些哥哥啊、弟弟啊、表兄弟、堂兄弟什么的,再不济可以捎回来一些♂友人,即便普通女性也欢迎,毕竟后代有50%概率是男孩,这比觉醒者概率大多了。
冥北历史上最令人称道的,是一个王权至上的文明,在国王授意下,身为觉醒者的公主带着自己一十二万臣民迁徙到冥北,可惜这种情况着实罕见,只此一例,随着时间推移,现在能引渡到冥北的觉醒者大多出自发达文明世界,而发达文明中,王权至上文明在面对灾厄时有着超乎寻常的决心,极难引渡。倒反,御物侧文明由于天性喜好探索未知,时不时能拐一些人来,只不过这些人心性像风一样自由,极少在冥北定居。
基于这样的理解,张和平把苏己也当作良好的被引导者,毕竟,觉醒者拖家带口迁往冥北的情况太寻常了,也是冥北人民所欢迎的。
毕竟,这里是万千世界文明之火续存之地,在这里,繁衍的习气成风,几近成为了义务,能自然组建家庭、繁衍生息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这样的理念同样根植于张和平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