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软的,略带无奈的,不似以往的清冷的语气,让李轻无身体一僵。
仿佛有一把剑,切开了那缠绕着心脏的荆棘。
李轻无仰起头,看着纳兰七色略带柔情的脸庞,眼中闪耀着可与日月争辉的灼灼目光:“色色,你……”
纳兰七色缓缓的睁开眼,手从发丝间滑到他的脸庞上,轻轻捏了一把:“再赖皮就一脚踹死你。快起来。”
李轻无眨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然后嘴巴一咧,迅速站起身来。
“啊——李轻无,你这个混蛋!”
紧接着,是纳兰七色恼火的叫骂声。
李轻无无辜的眨了眨眼,双手紧紧的抱着纳兰七色的腰,说道:“你只叫我起来,没叫我松手啊。”
纳兰七色翻一个白眼,抬手作势要打。李轻无避也不避,就那么任由那来势汹汹的一巴掌降落在头顶。
纳兰七色哀叹一声,改掌为拂,手指轻轻穿过他的发丝。
柔情,似水。
李轻无感受到她的情绪,哪怕是对他的一丁点怜惜,都能让他欢呼雀跃。他大笑着,抱着她转圈,一圈一圈。
两人鲜红的礼服随风飞舞,似一朵舞动的红花。
新房外,巡逻路过的侍卫,听到李轻无那欢快的笑声,不由得咂了咂嘴:“啧啧,王爷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结了婚的人就是不一样啊,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
红烛快要燃尽,烛火也小了一些。
纳兰七色被李轻无抱着转圈,只看见满屋的红色不断旋转着,越来越快,渐渐的模糊起来。
红色的囍字,红色的喜烛,红色的锦被,旋转交织着,形成一片片鲜红。
似乎有美人风中旋转,蓬起身上鲜红的罗裙。
“不!”纳兰七色突然双目一红,一掌拍在李轻无身上。
李轻无吃痛,踉跄着退后两步,手也不由得松了开来,不解的看着突然出手袭击自己的纳兰七色。这一看,就看到了那双倒映着自己身影的血色眼眸。
倒影?
血红?
还不待他细想,纳兰七色又是一掌拍来。
“是你害死了她,是你!”
李轻无狼狈的向右转圈,避开那一掌,身后的桌子没能幸免于难,“轰”的一声碎裂倒塌。他借着旋转之势,绕到纳兰七色身后,两指伸出一点,封了她的穴道。
“你李家对不起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纳兰七色怒吼着,调动全身内力强冲开穴道,以缠绵掌弹出一个酒杯,直朝李轻无面庞而去。
李轻无担忧而不敢相信的看着出手毫不留情的纳兰七色,骇然道:“色色,你怎么了?”
缠绵掌的内力绞碎了酒杯,转瞬即至。李轻无避也不避,只是偏开头,迎着发狂的纳兰七色而去。酒杯碎片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鲜红的血珠瞬间浸出。
下一刻,他已经成功将发狂的纳兰七色按在地上,死死压制住。他左右两手分别钳制住纳兰七色双手,腿死死的压着她的腿。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纳兰七色挣扎着,眼中寒光一闪,死死的瞪着李轻无。
憎恶的,愤恨的,厌烦的,恨不得杀了他目光。
那是一把刀,一把证明了纳兰七色恨他的刀,刺进他的心房。
“我恨你!”
是的,她恨他。
她怎么可以对他心软。不可以,不可以!
“啪嗒——”
李轻无脸上的伤口,析出一颗血珠,落在纳兰七色白皙的脸庞上。
“我最恨你了。”
纳兰七色小声的说着,自嘲般的一笑。眼泪,从眼角,毫不犹豫的滑落。
李轻无轻轻落下一吻,吻去那伤人伤己的泪珠。心疼得发颤,他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似乎载满雨水,飘过,就会降下眼泪:“我最爱你。”
纳兰七色眼中的血红缓缓退去,她有些倦怠的闭上眼,不想再看,不想再说。
李轻无松开钳制着她的手,将她抱起,拂开锦被上的花生桂圆,将她放在床上。他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刘海,低声道:“你好好睡一觉。我会守着你。”
纳兰起色有些没有理会他,只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好,梦境是一个魔魇,纠缠着她不放。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境。
梦里,有两个小小的身影,躲在尚书府后花园里堆雪人。
其中一个笑得乐不可支:“小姐,我堆了个雪人。雪人是这个样子的,你摸摸看。”
另一个也满面笑意,伸出手抚摸那白白的一团。
画面一转,纳兰七色面色发黑的躺在床上,两个年纪相仿的丫头守在她的旁边。一个红衣,一个绿裙。
来诊病的御医纷纷摇头叹息:“这毒已经渗入心脉,没救了……”
两个丫头哭得昏天暗地,不断的呼唤纳兰七色:“小姐,不要丢下我们。”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三天,纳兰七色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冷,呼吸也断断续续的,似乎下一刻就要停止般。
就在这个时候,青子衿来了。她一身灰尘,显然是马不停蹄的赶了极远的路。红衣丫头——水红知道她是纳兰七色的师父,当下哭着哀求:“您救救小姐吧……”
水红说起来是纳兰七色的丫鬟,其实不然。她是纳兰七色幼年时,在大雪堆里捡回来的,由尚书府抚养,身份是丫鬟,实则与纳兰七色情同姐妹。
青子衿那时候,看着纳兰七色乌黑的小脸,哭了许久:“我也没有办法。是我无能。”
所有人都以为纳兰七色死定了,而她却在大把大把滋养身体的灵药支撑下,硬生生挺了过来。
那么的不可思议。
当水红看到纳兰七色醒来,苦兮兮的小脸顿时笑开了花,笑得眼泪横飞,泣不成声:“小姐,你吓死我了。”
她那时候的笑容,直到现在还深深的印在纳兰七色脑海里,清晰无比。
而那时,纳兰七色却在所有人的震惊中,拍出软绵绵的一掌。一掌印在水红心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