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有声一直往前走，她翻过了一个小山岭，又转过一个拐角，抬头一看，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高大的背影，在飘舞的雪花中，挥舞着扫帚。
“朱暗西！”花开有声在心中叫到。
只见朱暗西冒着雪花，头也不抬地专心地扫着。
花开有声看着朱暗西挥帚的背影，心潮起伏，百感交集。有感动，有怜惜，有敬佩，有愧疚．．．．．．
她轻轻地向朱暗西走去，埋头扫地的朱暗西一点儿也没发觉。
花开有声走到朱暗西身边，悄悄地把伞伸到他的头顶。这时朱暗西才觉察到身后有个人。他直起身子，扭过头，一看，是花开有声，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无比惊讶地说：“苏小兰！你怎么来了？”
花开有声笑笑，说：“我到天四市出差，顺便来看看你。下雪了，还在扫地啊？”
“那当然！我发过誓，无论刮风下雨，都要坚持扫地！我把扫地当成崇高的事业看待。”
“为什么不打伞？”
“打伞就不能扫地了，我只有两只手啊，没有三只手啊，哪有手打伞？”
花开有声笑着说：“是啊，三只手那是可耻的小偷！两只手是光荣的劳动者。你为什么不做风光的一把手呢？”
“还做一把手呢，我都下岗了――”
“什么？下岗了？”花开有声很惊讶，心想：朱暗西这么好的人，怎么会下岗呢？
“是，我下岗了。镇上年度考核，实行末位淘汰制，我正好是倒数第一。我就被淘汰了。”在别人看起来很严重的事，朱暗西说起来很轻松。
“末位淘汰制？就是说干得再好，总有一个要被淘汰掉。是不是？”
“是。”
“那这不就是变相辞退吗？”
“是啊。可人家说得好听，说什么引进竞争机制。你说，我自愿扫马路，在官场我和谁竞争啊？在镇政府我被淘汰了，我还不是在扫马路？所以说，我既下岗了，又没下岗。说我下岗，是指我的工作单位没有了，不是政府公务员了。但我又没下岗，因为我钟爱的扫地事业仍在，我仍然在自得其乐地扫地。”朱暗西拄着大扫把，笑了笑说：“我虽被镇政府淘汰了，但我一点怨气都没有。走出那个尔虞我诈的小衙门，我反觉得很开心。真的！”
“话虽这么说，但我还是觉得不公平。镇政府是以什么来考核你们的？”
“是以招商引资的多少来考核的。”朱暗西说，“你想，我整天在马路上扫地，我到哪儿去招商引资啊？一年下来，我的招商引资额为零，当然我是倒数第一了。”
“人家都招商引资，你为什么不干？为什么总是特立独行呢？”花开有声埋怨道。
“你知道我们这儿的地方政府，官僚主义、形式主义作风特别严重，繁文缛节，办事效率特差，就是把投资商介绍来了，他们也会走的。很多投资商来了之后，都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与其说是招商引资，还不如说是诱商骗资。我宁愿考核不合格，也不愿意去骗别人！这就是我的做人原则！”朱暗西掷地有声的说。
花开有声对他点点头，朱暗西的话深深地感染了她，她打心底里佩服面前的这个老同学。她关心起朱暗西的生活：“那你现在怎么维持生活呢？”
“我就在马路边摆个水果摊，赚点钱。”朱暗西说，“虽然挣钱不多，但节俭点，供我生活也够了。”说完，朱暗西憨厚的笑笑。
“你的水果摊呢？”
“今天下雪，我就没摆了。”
“生意好吗？”
“还好吧。这儿的老百姓看我天天在这儿扫地，把马路上的石子扫得干干净净，大大方便了他们的出行，他们比较感激，都纷纷买我的水果。你知道，这条路上的沙石车超载现象特别严重，没人管，要不是我扫，老百姓根本没法出行，路上全是石子！”
“你把马路扫得这么干净，实际上为招商引资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结果反而被镇政府淘汰了，那些做表面工作的人一个个都稳坐钓鱼台！这就是官场的逻辑！”花开有声摆摆手，说：“罢罢罢！你离开这个是非不分的官场也好，是件好事，我庆贺你！走，我请你喝咖啡去！”
朱暗西说：“你是客人，应该是我请你！”
“你真迂！什么我是客人你是主人？我俩还讲什么客人主人的！”说完拉着朱暗西就走。
朱暗西扛着大扫把，跟着花开有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