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荣越吐出“英雄救美”四字之后，便一直庄严地看着我。
我若有所思道：“此计倒也可行。然则，这四字关键就在于‘救’字之上。提的上救，那势必要有险情。可若那王家小姐一直皆是安全无虞，何来‘救’字一说？”
姬荣越道：“没有危险可以创造危险嘛。”
我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姬荣越咳嗽一声，正色道：“当日既是上元佳节，必有河灯。那王小姐势必是要赏河灯的，届时，我们将她推入水中……再叫沈公子，前去英雄救美，河水打湿衣裳，沈公子又与王小姐有了肌肤之亲。岂不妙哉？”
我甚是惊奇地看着姬荣越，真是个人才。
“陛下以为如何？”姬荣越道。
“此等才情真可进红鸾府了。”我感慨道，脸皮够厚，够腹黑。
姬荣越湛蓝色的眼睛泛着微光：“果真？”
我点点头，却又道：“不过此计却有些不妥。若是王小姐本身就会游泳，又或是其他人抢先救了王小姐，岂不是弄巧成拙？”
姬荣越眼里的微光稍灭了道：“也罢。是日想必车水马龙，我可施个术法叫那马儿受了惊吓，那王小姐正在惊马马蹄之下，千钧一发之际，沈公子现身，将那马儿制服……王小姐为报救命之恩，只得以身相许……”
我瞥了姬荣越一眼，适时地泼了凉水道：“你觉着沈长安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还能徒手制服一匹受了惊的马？况且那马还是被施了术法的？还要制服惊马的同时救出王小姐？”
姬荣越蔫了，请教道：“陛下有何高见？”
我摸了摸下巴，看着外头渐渐西下的日头道：“届时，你可扮作浪荡子，调戏王小姐。沈长安必定会仗义执言，拔刀相助。你再对他拳打脚踢，王小姐见沈长安为她牺牲至此，势必很是感动……”
姬荣越道：“陛下实在高见。英雄救美，再加上苦肉计。姬荣越佩服，实在佩服。”
我道：“也没什么。早些年在红鸾府陪着月老编过几本风月书。”
姬荣越闻言，默了默，甚是膜拜。
良久，姬荣越终是醒悟，颇有些委屈道：“陛下为何叫我扮那浪荡子？”
我很是奇怪，理所当然道：“自然是你。你瞧我这玉树临风，一脸正气的模样，哪里有半分痞气流样。”
姬荣越不敢反驳，只得应下了。
……
七日后。上元佳节。
沈长安本不欲凑这个热闹，我只得与他道，我从小生活在山中，并未见过如此盛大的场面，十分想凑这个热闹。
沈长安瞧着我盛意拳拳，便应了。
我却觉着他是在找个台阶。
是夜，我着姬荣越早早前去安排。待得华灯初上，我推开竹门，只见沈长安早已立于门外候着。一身书生装扮，眉目清秀，望之令人心生和睦之意，颇有些仙风道骨。
那沈长安见着我，却愣了。
我瞧瞧自身装扮，并未觉着有甚不妥。
沈长安道：“姑娘……你怎么穿着男装？”
我整整衣袖道：“穿男装方便些。怎么？不好看吗？”
沈长安红了脸道：“好……好看。英姿飒爽，甚是好看。”
我满意地笑笑，那是自然。想当初在昆仑虚，我便装了两千年的男子，虽比不得师父容色俊美，却也曾得到仙子的青睐，比方说，那位东海公主……
“走罢。误了时辰就不好了。”我冲沈长安招招手。
沈长安道：“姑娘，你的眼睛……”
我摸摸眼睛道：“哦，这个嘛，施了个术法变成了黑色。省的被人瞧见了说我是妖怪，再将我用十道锁锁了，用火油烧了。”
沈长安正色道：“姑娘宽心。小生绝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做。”
我歪着脑袋看着沈长安大义凛然的模样：“甚好。”就是要保持这种见义勇为，拔刀相助的状态。
夜色愈深，我与沈长安一前一后静静地走在青石小路上。月色被乌云掩盖，有些朦胧。
月黑风高夜，英雄救美时。
晚风抚过，吹散那一片乌云，月色笼纱，轻烟初起，撩起一声轻叹。
身后沈长安忽然吟起一句诗：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