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流水,年华如春,冬末的最后一场大雪,如白皑皑的鹅毛,飘落在整个陈国京都的上空,京都的大街小巷之上皆被大雪所压盖。
瑞雪兆丰年!
宽窄不齐的胡同里,孩童们穿着厚实的袄子,你追我赶,欢快的嬉戏打闹着,家家门口都立起了红灯笼,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千家万户灯火阑珊,映红了京都的半边天穹。
“呵呵,明年将是大丰收之年啊!”
“哈哈哈,是极,是极!”
京都某处小巷之中,两位花甲老人望着嬉闹的孩童,乐呵呵的谈论着。
京都主城道,镇南王府所在之地,那是一座座庞大恢弘的府邸群落,远远望去,似蜿蜒曲折的盘龙,又好像是盘踞的卧虎。威严庄重气息流淌!
孟家的大门气势磅礴,高三丈三,宽二丈五,足够八驷之乘进出。
两扇朱红色大门像是用远古荒兽的鲜血浸染而成的,门前蹲着一对石质的神兽貔貅,雕刻得栩栩如生,眸子里透着凶光,震慑一切存在。
在朱门的顶上挂着一张黄色的桃符,其上用朱砂勾勒着龙飞凤舞的仙家符文,有驱邪避凶的功效。
这张符是孟家的王爷孟云,亲自去仙家道观花重金求来的,自建府以来,一直悬挂在此,护佑一家人的平安。
黄色道符的下方,则是悬着镂金大匾,匾上书着“镇南王府”四个大字,这四字乃是开国皇帝亲笔题写的,有皇气流转,人道气运加持!
孟府的孟王爷名叫孟云,本是一山野莽夫,世代居住于青山大壑之上,靠采药打猎为生,孟云年轻时候,在一次进山采药的行程中,不知撞了什么仙缘,得了一部密典,练就了一身震世的武功,随后出山从龙,跟随当今的皇室,一同打下这陈国天下。
陈国皇上以孟云为肱骨之臣,定鼎江山之将,遂赐孟云为异姓王爷,封镇南王,统领一方兵将。
“今年的年节相关事宜,你亲自着手安排。”
孟府旁厅之中,珠帘玉翠,夜明珠灼灼生辉,一位留着短髯的中年男子在软榻上半躺着,在他的旁边,一位雍容的夫人端坐,品着香茗,一举一动,甚是典雅,透着华贵之气。
这位半躺着的中年男子是孟王爷的长子,也就是孟府的嫡子,名叫孟肃生,乃是当今朝廷之中的官员,任兵部侍郎一职,而那位妇人就是她的结发妻子,孟晓的母亲!
“嗯,我会亲自打点的。”
妇人放下古青色茶杯,随后轻声说道,其音似水,涓涓而流。
“唔,前天我上朝的时候,圣上抬出后宫各适龄皇子公主的事情来与大臣们议论,看圣上那意思,应该是准备为各皇子公主做婚配的打算了。”
孟肃生坐了起来,一下子端直了腰背,深沉的说着朝廷之上的事情。
“若是这样,那真是极好的,我家晓儿正好未曾婚配。”
孟夫人听到此,赶忙回过神来,双眸之中有期望的神色。
孟家另一处所在,孟醒正睁着大眼,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模样憨态可掬的躺在床上,距离他受伤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段日子里,孟醒恢复的还不错,不过俗话说,“伤经动骨一百天。”
倘若要完全恢复过来,却还是需要日子的。
这段日子,可谓是花去了古陵的所有积蓄,全用在了孟醒的医药之上,头几天的时候,古陵还有些忌惮,她怕李管事嘴里的大人物来报复他们娘俩,不过心惊的日子总是眨眼就过,忙碌的生活总会淡忘一切,这些天里也没见有人前来问责于她。
故此,她也没有心思再去追究太多,平日里,除了辛勤劳作之外,就是照顾受伤的孟醒,熬药调理身体。
“呵呵.......”
孟醒半躺在床上,两只小手已经恢复正常般大小,他的小手里正拿着一个木头雕刻的“马儿”,乐呵呵的玩着,不时发出阵阵傻笑,与其说马儿,也只是神似形不似罢了,在陌生人眼中,顶多就是一木头疙瘩,不过是多了四条腿!
这是古陵前些日子做给他的,因为之前那只风筝已经残破不堪了,但孟醒就是不肯舍弃,一直藏着,如珍宝一般对待。
古陵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遂在闲暇时间,用柴房的木疙瘩雕了一“马儿”给孟醒解趣。
“渺渺长生,道之存也......”
许是玩累了,孟醒闭上眼晴,微微入梦,手却紧紧的抓住那木疙瘩,不时,他似在梦呓,轻轻诉说着什么。
其实自孟醒被打之后,他每次睡觉都会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在梦境中,一个模糊不真切的声音总在念叨着什么,似经文玄妙之音,又似诸天神魔禅唱之声,渺渺茫茫,不可听清!
不知不觉间,孟醒也会跟着梦呓,轻轻的念叨,才开始的时候,古陵也经常听到,以为孟醒在做噩梦,故把他叫醒了很多次,但后来,慢慢的古陵也就习惯了,因为孟醒念叨的时候,是睡的最安详的,带着浅浅的笑容,见到如此,她也没有过多的起疑心去追究!
转眼间,就快过年了,今年圣上颁布旨意,下敕命一切未曾有婚配的皇亲,皆是被点名赐婚,众多未曾婚配的皇子公主一瞬间都有了婚约,这样的先例,是曾经的王朝都没有出现过的。
这无疑是天大的消息,不仅震惊庙堂之上,就是整个京都都引起了轩然大波,同时,那些被赐婚的王公贵族府邸之中到处洋溢着喜气,莫不称颂皇恩浩荡,衬的京都一片祥和太平!
这其中,就有镇南王府的孟晓被赐婚,与皇十三贵女,新月公主缔结婚约,现在只等孟晓及冠之时,就可迎娶公主。
皇十三贵女,那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公主之一,传言称,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资,被皇室视为明珠的存在,而且还有一个惊人的消息,那就是新月公主的亲哥哥,可是众皇储之中最被看好的,是下一任帝皇的有力人选,没有之一!
这道圣旨到达镇南王府的时候,王府众人皆欢天喜地,全族之人都出来跪迎圣旨,甚至,惊动了那位镇南王。
孟云贵为异姓王爷,自是不用跪迎圣旨,就是见了当今圣上,也只用行半礼。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皇室在拉拢孟家,孟家的那位镇南王,可是手握重兵的存在,陈国超过一半的兵权都在孟家人的手里,皇上这道旨意不过是在变相的向孟府示好。
即使这位镇南王今已接近耄耋之年,但任谁也不敢小看他,小看孟家。
虎父无犬子,孟云有四个儿子,除了逝去的老三,还有两个在边关,都是手握重兵的赫赫战将!
“奉天承运,皇上诏曰,近闻镇南王之孙,兵部肃生之子,得貌双全,年已近弱冠,今有皇室贵女新月,温柔贤淑,端庄敦厚,近日朕闻孟晓的良行,甚为欣慰,特赐皇室贵女与其婚配,待孟卿及冠之时,当可迎娶新月公主,其父加封太子太傅,其母王室赐封一品诰命夫人.........钦此!”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声高呼,声汇一处,传响周遭,一份圣旨,洋洋洒洒的念了大半天,不仅赐婚于孟晓,就是孟晓的父母都被分封。
当圣旨宣读完毕的时候,孟晓立马起身接旨,虽然他现在才十四岁,但近些日子还是听其父母教诲,中规中矩的接过了圣旨。
不仅是他开心,整个王府都沉浸在高兴之中,今年的的新年,对孟家人来说,注定不平凡,注定难忘!
对于生活在下层的奴才来说,这也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新年,主子开心了,做下人的也会得到赏赐,就拿孟醒来说,他的年货之中就比往年多了许多,不仅得到了一件厚实的花色棉袄,还得到了许多好吃的东西,诸多赏赐之物中,孟醒最喜那件棉袄,穿在身上,特别的暖和。
新年这一天,整个王府张灯结彩,坐落的各处宫殿楼阁皆是灯火通明,照得煌煌亮亮,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吃酒笑声传遍整座府邸,好不热闹。
“猛听的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除夕夜的晚上,府上更是请来了京都最有名的戏班,开锣唱戏,酒桌之上,大鱼大肉,众人边看边吃,不时大声叫好,一副其乐融融之景。
今天,孟王爷在外领兵打战的两个儿子都回到了王府之中,和孟云坐在一桌,谈笑风生,与家人共叙天伦。
伴着叫好之音,酒盏更酌,孟王爷看着那一出《穆桂英挂帅》似乎有感,把目光从戏台之上移开,醉意朦胧的说道:“唉,要是三儿还活着该多好,我们一家人也就团聚了。”
语毕,翻桌之上的一家人皆是默不出声,神态各异,有人在深思,有人则是不理睬,静静地看着戏,当作没有听到。
“父亲,不知三哥那孩子哪去了?是否好生照料着?”
坐在孟云对面的一个年轻男子说道。
这是孟云的四子,名孟晴生,也是庶出之后,常年在外领兵打战,回王府的次数寥寥无几,对于王府的诸多事物也是不清楚,此时经老王爷提起,突然想起自己三哥的遗子,故是询问那孩子的一些情况。
“还能怎样,那孩子天生的痴呆儿,名医多次诊断,皆说活不过十岁,真切的可怜,这些年因其只与乳娘亲近,遂归了她去。”
还不等孟云回答,孟肃生的夫人抢先说道,语气之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之色。
这位大夫人平时最是不喜孟醒的父母,当表露出同情孟醒的那一刻,不禁有人暗地里侧目冷笑,带着挪耶的神情望下她。
“呵,大嫂这个家真的当的好啊,孟府的人,父亲的孙子,居然拿去归了下人,就算他活不过十岁,那也是我孟家血脉,怎能与下人同吃同住?若是传了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老四身旁的一位中年男子冷笑一声说道,这个男子身上有一股煞气,一看就是从军之人,说话之间,瓮声瓮气,中气十足,从此可以看出,这个人的武功定是不弱。
这是家族的老二,名孟刹生,人如其名,在战场之上人称孟罗刹,一生杀敌无数,曾经和老三孟惊生一同带兵打战,对于自家大哥大嫂那副假慈悲最是看不惯的。
“老二,怎么和你嫂子说话呢,父亲在这,怎这般没规矩!”
一直不曾说话的大哥说话了,老大也是军中出生,也曾领兵打过战,只是这几年调任朝廷之上了,一上来就拿规矩来压服老二,想让老二无话可说。
“都少说两句吧,难得一家人团聚,不要伤了和气。”老四的媳妇这时跳出来打着圆场。
“唉,可怜的孩子,既然他喜欢跟乳娘就让他跟着吧,不勉强他,不过一定要安排人照料好他,保他衣食无忧!””
这时,孟云发话了,唉声叹气,不过却是在仔细的吩咐着孟肃生夫妇,让他们好生照料孟醒。
当下,众人揭过此事,又开始喝了起来,老二老四常年在外领兵打战,自是很久没有与自己的府上的亲人见面了,故是抬着酒碗,这桌喝到那桌,笑骂之声此起彼伏。
而此时的孟家后院,这里没有张灯结彩,也没有热闹景象,只有昏暗的灯光,进进出出的丫鬟小厮。
古陵的居所,灰黄色的油灯静静的燃着,透着淡淡的光晕,简朴的木桌旁边,孟醒和古陵端坐,经过这段时间的恢复,孟醒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了。
此时,在他们面前的桌上摆着四五盘精致的菜肴,两碗白饭,这是他们的年夜饭,他们的除夕夜,没有过多的花哨,也不曾有大鱼大肉。
伴着灰黄的光晕,孟醒和他的乳娘开心的吃着美味菜肴,过着属于他娘俩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