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围之中众人肃穆,黄十人于单光来手中吃了亏,再被羽王蛾逼的退回,席地而坐,运气调息。
众人之中有一老者眉头微皱,环视周围,道:“这梁柱桌椅恐怕撑不过两日,莫说燃尽,待得火力渐小,那单光来就可毒蛾尽出,越火而过。”
黄十人道:“我的五行十方剑已经土行圆满,开始精习水行了,没想到那单光来硬抗了我的一人为峰,竟然只是气息微乱,若是单论武功,他在万龙十大庄中恐怕也当位列前三之数。等到火围不足,单光来随蛾强袭,恐怕无人可逃。毒王前辈,若是再无克毒之法,届时我等皆要亡于此了。”
五毒王叹道:“老夫虽号为毒王,但于天下奇毒却也莫能全知,那《万龙毒经》据传出自一册古本《食毒经》,而相传这《食毒经》与天下十大奇毒中的半数皆源自万毒之祖,是为毒道巅峰。当年我拜访万龙,那司空瞳《万龙毒经》已晋最后的第四重,周身皆毒,号称无解,而其本人更至百毒不侵。如此毒功,却将其余九毒与其并称,就算他是为建派立盟,多有夸大,但也足见这所谓的万龙十毒之奇之诡。那单光来之父单迎风,更是当年登临万龙山庄,与司空瞳逼退霸世玄的五位大庄主之一,这蛾毒之威,当还位于前列。若是没有诸般尝试,莫说克毒之法,就是解药我也配不出啊,而今时间紧迫,老夫却是无法了。”
此时五毒王瞥见身侧一名庄客正疑惑的眯着双眼回望后方的庄门,便回首看去,道:“怎么了?”
那名庄客略一迟疑,回道:“前辈,刚刚无意间一瞥,我好像看到门内闪过一道光,待我定睛去看,那光忽隐忽现好似在动,但我却看不清是何物所发。”
“哦?”五毒王略感奇怪的仔细看去,道:“有人?是剑面映出的火光。”
神情一动,五毒王一手搭住庄客,道:“你再点下人数,庄人是否都在这里了。”
庄客点头应是,环视一圈,回道:“前辈,庄上的人都在这里了,一个不少。”
五毒王点了点头,道:“带人将两侧的火势挑旺一些。”
随后五毒王回身道:“此局或可破矣。”
见黄十人面露疑惑,轻拂白须道:“十人,算算日子,十方他们应当差不多已行至此了,庄门处晃剑之人很显然并不想被单光来发现,所以以此引起吾等注意。那么他必将身形迅捷,能借火光掩护,冲入火围。而如此身法,即以冲脉之气行使,若要人难以察觉,其轻身功法也必是神妙不凡,能当此快者,就我所知,这万龙十庄乃至半大庄中,无人有此功法,所以此人,应当就是十方。”
听罢,黄十人收功起身,与五毒王并肩而立,望向庄门。
此时几名庄客已将火势挑旺,烈焰滚滚,日暮之下火光映照中,一片金红,火围近处不甚清晰。
众人只见一道身影从门中而出,瞬息间便行至中途,似是足下一踏,便觉此人已立于身前。
五毒王点头赞道:“神风梭名不虚传,单论快的话,这神风梭于当世轻功,或可位列前五。”
五毒王复又微微摇头叹息道:“可惜未曾一见那五行合一,被郭百年亲口所鉴的第三身法。”
杨十方抱拳一礼,微微摇头道:“毒王前辈,这神风梭快则快矣,然只在瞬时而动,耗力而难以长行,且单论快的话,五身行中更比不过金行的如剑锋。”
黄十人走上前,笑道:“十方,上次分别,已匆匆四载了,看样子武功精进不少啊。”
杨十方洒然一笑,道:“九兄,我近日遇事运剑,自觉有所突破,先前又见那单光来披风行功,有所感悟,只待此间事了,与你切磋一番,助我通会枯木手,恐当木行可成,近似圆满,届时,便可初会土行,固五脉,而探要冲。”
黄十人神色间略显惊讶,复又掩去,道:“一行圆满,剑已入境,周而复始,便至渐捷通会,是值五行会同,试演十方剑境。你若真的初感本行窥探圆满,便是难关已过,自此循序渐进,精修五行,速度只会越来越快,直至五行皆满,试演那最大的难关。”
“当年师父收你入门,你还在咿呀学语,虽然让你行了拜师礼,他老人家却没过多久就羽化仙逝,却是未能指导过你。大兄代师授艺两载,便尊师遗命出山离去,之后诸兄渐离,我等苦习筑基剑式,到可执剑而立,日夜不坠,再使本剑正慧。这修习本行,若以入剑计,你之进境当比我快上半载有余。”黄十人摇了摇头,继续道:“一门十人,为兄的天赋果然最是平庸,全靠日夜打磨,勤习不止,莫说身法与剑,水行两拳,我不甚纯熟,对敌之时不能依仗,恐怕不出一年半载,抛去内力,你必已赶超于我。哎,看来义父的剑道,为兄恐怕无望,单以精修,无法十剑会同,以大兄的天资尚已弃剑,况且为兄之能,今日败于单光来,又被你的进境比下,一时感触,为兄已想另行武道了。”
杨十方张了张嘴,不知如何作答。
五毒王看了看两人,对黄十人道:“这武学一道,勤习是为根,感悟是为果,若无根之深,何来果之满,天资有高低之分,悟性却为变通之本。感触顿悟皆是玄妙,来时自来,功力境界皆为己计,人之各异,莫强求趋同。老夫承袭五毒教诸法,今时年近古稀,单以功力,尚与你相差仿佛,十人你并非念头固执之人,于此精深玄妙的武道上怎可失去了信心。”
黄十人低首抱拳道:“前辈所言甚是,十人受教了。”
杨十方见此,忙道:“五行他们此时还藏在林边,一同的还有左近不远山藏图山庄的三人。先前我等四人途经青竹山时,正巧撞见五蝶山庄攻灭藏图山庄,虞万里带其独女与其妻妹之女从密道逃出,并言说事情始末,随后我等逃至铁钩山下,五蝶庄也追踪而至,一番苦斗之后,对方死了数名庄客,铜钱儿也身中剧毒。”
两人具是皱眉,但未打断。
听着杨十方继续道:“此间我心中多有疑惑,便在交锋之中,以言语拖延质询,所得答案让我心中疑惑更重,最后为脱困破局一番对谈讲述,结果不单让对方起了疑心,也叫我理清了脉络,看到此事背后隐藏着一只巨大的黑手。”
二人面色更沉,若有所思。
“因我等双方形成僵持,皆是无法完胜对手,所以提议暂时休战,共赴天星庄,在外人眼前,暗中互换了质子,对方解了铜钱儿的毒,我等将侠隐图交与其一观,并口中约定揪出幕后黑手。而后休息到中午时分,五蝶庄一行却失去了踪影,随后我等便来了鸣重山,待得发现山道上的虫尸,便一路小心前行,临近此地隐约望见出路,我等便潜入林中,寻了一处暗中观察。”
见杨十方将此说完,黄十人开口道:“十方,你所说的幕后黑手是?”
杨十方略微迟疑的道:“目前为止,以我所知所遇之事,仔细想来,自我等进入万龙山后,恐怕便落入了某人的算计,更甚至……正因我踏入万龙,这场算计才开始付诸实施。”
黄十人疑惑的道:“哦?此言何意?”
杨十方沉声道:“以诸般迹象推算,我怀疑,藏图之争只是一角,会由我将九兄你扯入其中……而此时来看,恐怕九兄你早已在这个算计之内了,那幕后之人所为之事不知为何,但很可能已经开始一步步牵动十大庄,誓要将整个万龙囊括其中。”
黄十人回首,透过火光望去,道:“如此说来,这单光来……”
五毒王眉头深皱,见黄十人说道此处,没有再说下去,便出言道:“无论他是受人挑拨,还是为何,此时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将其逼退。”
五毒王回身道:“十方,那单光来带着的四名养蛾人可做破局之处,若是再如先前那般,毒蛾具出,四人于后侧无所防备,况且以其武功相较于你更是差上许多,你必可一击得手。”
杨十方略有难色的道:“前辈,那单光来轻功如何?若是他回身袭杀于我,以我如今的功力恐怕接不住三两掌,便要饮恨了。”
五毒王笑道:“摸日崖蛾王庄的轻功更重跳落攀爬,至于迟速,据我所知,素来不佳。虽然那单光来内力深厚,但蛾王庄所修轻功却是粗浅的很,乃是寻常武人所练的轻身法与行路法,只要一里之内你有你九兄的八成速,他必追之不及。”
杨十方微微颔首,道:“以方才所观,九兄轻功不如我,如此,此事我便不担心了。”
黄十人看着他,轻言道:“你还真是直白。”
杨十方微微一笑,接着又道:“先前我等提过此法,除去养蛾人,毒蛾无覆或可为乱,但单光来见此,恐怕会激怒行险,将无处可依的毒蛾引向火围,既然损失无可避免,便借此一搏,届时单有一两只还好,出手够快,便可阻于火围,但若漏过三五只,稍有不慎,恐难护众人安全,况且其毒发于磷粉,将毒蛾击杀,也很难保证不会沾染到一些,更甚至,铺天盖地的毒蛾扑来,就是皆亡于火围,也无可避免毒鳞被火气吹起,落于此方。”
黄十人低首思考,道:“那养蛾人必是蛾王庄中亲信,而且必为高手,若是死于我等之手,就是解了今日之局,他单光来也必不会与我等罢休。如若……假如此事真的是被人谋划挑拨,事关整座万龙山,事后吾应与白赤龙细述一番,令十大庄小心防备,诸事互通开解,这幕后宵小必无法可施,无处可藏。所以……不可取其性命,此时虽然生死相争,但未有死伤,事后却便宜化解,也免了他激怒羞愤。”
五毒王微微皱眉,略一思索道:“如此的话,老夫倒是想到一个法子。”
杨十方道:“前辈请说。”
五毒王伸手入怀,取出一支手指粗的细竹筒,道:“此为柳蛇散,乃我五毒教下五宝之一,本是填充掌门信物,五宝之首赤蛇杖的药箭,但因五宝丢失多年,只能单独取来使用了。此毒中者口舌犯苦,鼻目辛灼,运力则挥汗如雨,长时不解则呛水阻气,直至自溺而亡。医术高妙,或通晓毒理,想解此毒也相较容易,只是胜在繁琐耗时。待毒蛾尽出,你将养蛾人面纱揭破,再将这竹筒内的弹丸掷于其面破开,届时养蛾人精力分散,单光来不得已只能亲自收束毒蛾,但毒蛾众多,耗力甚巨,又不能一直盘旋舞空,如若栖落,分散四溢,再行操使便不甚灵便,甚至我等抛掷火料,也当叫其损失惨重,所以,此法对于单光来不可长久计,此时我等便可再与其分说,述你的猜测,并言明厉害,再显你等援手来去自在,如此便应可让其止戈而去了。”
杨十方接过竹筒,拔开塞子倒出一颗看了看,道:“此毒,必须要入其口鼻吗?”
五毒王摇头道:“口鼻耳目皆可,即便是手足胸背,沾之也不甚舒服,只是内肤较之敏感,中毒更深,发作更快,解毒更为麻烦。切记,掷丸时小心一些,不要沾到自己身上,否则我方优势不在,单光来恐不肯甘休。”
于此黄十人开口道:“十方,我未曾见过飞剑公子与疯童子,此二人功力如何?我知师叔一脉的元运玄空不善行走,五行帮不到你,若是他二人可称一流,便将弹丸分与他们,助你一道,否则以一敌四,纵使突袭得手,最后一两人总要纠缠几招。单光来冲脉圆满,恐怕试炼任督二脉已有些时日,内力精浑,要在前辈与我之上。拳脚兵器所用,也对我多有克制,当世高手所言非虚,比起我来名符其实。就算毒王前辈与我共敌六翅蛾,时间稍长,他也必可脱身,所以,你出手之后越快越好。”
杨十方抬手,食指横于口前,拈着下唇,微微低首思索道:“他二人轻功不凡,也已晋高手之列,但未臻一流。而且铜钱儿先前身中天星草与青红掌之毒,虽是解了,但毕竟内腑有损,而这一路行来又走了两个时辰,恐怕他已甚是劳累,不便运力。至于慕白,昨夜受了些小伤,不过内息早已平复,所用飞叶功于山林之中飘忽不定,更显精妙,倒是可以助我一力。”
五毒王微微颔首道:“嗯,虽然那天星庄与张重已为铜钱儿解了毒,但就算他们全心尽力,铜钱儿的身体也已损伤,此事过后,若是我等还能安然于此,老夫再为那小猴子调理几日,以防遗伤。”
黄十人伸手握住杨十方的手臂,道:“十方,九兄此次脱困却是全靠你啦。”
杨十方轻笑道:“九兄,何以如此作态?”
黄十人哈哈一笑道:“既如此,那便去吧,便依此动作,毒伤了养蛾人,你们便退开来去,剩下的便交给我了,只要未出意外,我想他单光来应当会甘心离去的。”
杨十方郑重的点了点头,道:“那么,我便去了。”
二人颔首,五毒王转首又对庄客道:“将前后火围具都挑旺。”
“是!”
庄客领命,将火势挑旺,噼啪声中,烈焰再次滚滚升腾,几息间,此方内里目视不清,杨十方借此运力而行,一步踏出,足下再是一点,便进了庄门,隐入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