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万千烛灵闪耀,将黑海关的宏伟城墙照得通亮。这一刻,不管从什么视角看去,黑海关就像是一座泛着光团的海洋,正在酝酿着狂暴的海啸。
护城法阵早已启动,高达三十米的城墙上,不时会有着淡淡的金光显现,随后消失在厚重的城墙之内。有了法阵的加持,城墙可以抵挡住王境强者的攻击。这本是用来阻拦兽潮的冲击或者无尽黑海不时爆发的海潮侵袭,没想到现在竟被用来阻拦同族之人的进攻。这样的情况,或许连当初建造黑海关的第一代东王也没有想到。
城墙上方的士兵早已举起了各自的武器,看着正在靠近的北域士兵神情紧张。他们当中,有些已经在黑海关中守卫许久,有些则是来到这里不久。他们中大多数都没有经历过战争,更不要说是这种同族相残的争斗。
这与从小受到的教导有着巨大的差异,他们不能与同族相亲互敬,而是要相互杀戮。这样的战争有何意义?我们不都是巫神的子民吗?
没有人回答他们的疑问,粗劣的铠甲上还残留着上一任使用者的血渍,有一种刺鼻难闻的味道,刺激着他们的神经,让他们不自觉地握紧武器,迎来了体内的另一个自己。
他们学着像老兵一样站得笔直,将自己选择的武器横在胸前。心中想着长老们教导的战斗技巧,不断地鼓舞着自己,尽量将呼吸便得平稳。旁边的老兵不时会投来目光,那一刻便是他们能享受到的最温情的一幕。
一阵低沉而可怖的声音传来,北域大军开始慢慢朝着城墙靠近。他们有的骑着高壮的黑魔马,有的则是站在巨大的双头鸟上,更有的则是直接腾在半空,随着大军往前移动。
从城墙上看去,北域大军如同山脉一般,由远及近,慢慢朝前移动。在队伍的上方,有着闪耀着各色光芒的烛灵,洒下的光芒将整个队伍染上了颜色,看起来绚丽异常。
在大军的后方,北域将士修筑的巨大看台之上,沉闷的鼓声开始响起。鼓声开始时很慢,接着便以某种奇特的节奏响起,在黑暗中传得很远。而伴随着鼓声阵阵,北域大军的阵型开始变化,不断有士兵加入其中。
而同时,黑海关上的号角也在同一时间吹响。城墙上的士兵大吼一声,将武器对准了北域大军。而在黑海关内,数十万将士也在驻兵坊中集结完毕,只待号令一出,便会出现在需要他们的地方。
站在城墙上方的瞭望台上,盘阴看着不断靠近的北域大军,心中情绪莫名。那里面有紧张,有害怕,但是也有一点期待与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战斗,也是第一次看到,五年前的祭祀大典,他战胜了同辈之人,成为了这一任的东王。自那以后,他便成了东域的王。这与他的设想有些不同,因为他本想在祭祀大典之后,能够去幽州边境,做一个领兵的将领。那样他便可以每日与邪灵征战,替他的家人报仇。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每日苦修不殆,只等能够能在这次祭祀大典之上,选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继承王位,他便到前线与邪灵作战,战死沙场。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帅气的死法,他为那一天,已经准备了许久。
准备着去战斗,准备着去死。
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战争竟然会发生在自己镇守的东域,而敌人竟会是自己的族人。
“就当这一切,也是为了将来准备吧!”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
……
咚!咚!咚……
一阵沉闷、迅疾的鼓声响起,北域大军开始了冲锋。士兵的吼声打破了宁静,无数道身影开始朝着黑海关蜂拥而来。境界较高的士兵们腾空而起,想要进入城内为大军打开城门。境界较低的士兵则带着早已准备好的云梯,开始攻城。也有一些在将领们的指示之下,开始不断地轰击城门。而黑海关内,数十万将士早已经奔向各处,开始阻击从不同方向袭来的敌人。
“吼!”一头地阶境界的黑魔马刚刚跃上城墙,便被一个灵境巅峰的士兵用铁戟刺中,那名将士一声大吼之下,黑魔马被劈成两半,鲜血漫天洒下。骑在上面的北域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在顷刻之间丢掉了性命。
那名灵境巅峰的战士将顺着云梯攀爬的北域士兵击杀之后,将云梯劈得粉碎,跳下城墙,接连挥出铁戟,铁戟所过之处,成片的北域士兵再次倒下。
“杀!”
他大喊一声,在战场之中左右横扫,他周围的北域士兵惨叫连连,有的吐血横飞,有的更是被斩成两半。他大开大合,很快就将那一片冲出了一个空带。
“滚!”
与此同时,北域士兵中,一名同样处在灵境巅峰的强者出现,手执长矛与他对抗。随着他的出现,更多的士兵顶了上来,之前空出来的地方瞬间被挤满,而那两名对战的士兵早已腾空而起,在天空中继续对战。
数百回合之后,东域的那名士兵将北域的士兵砍成两半,而他自己也被对方的长矛刺穿了身体,他竭力想要冲回城墙之上,又被另一个北域士兵挡住归路,最终被一柄铁剑削去了脑袋。有人想要助他躲避,却没有成功。
这样的战斗不断上演,天地间充斥着震天的喊杀声,不断地有人死去。无数的尸体来不及清理就被后来者踩碎,有如草芥。鲜血早已洒满了大地,在各色烛灵光芒的照射之下,显得妖冶无比。
那些第一次参与战争的士兵更是不断大叫,看到鲜活的生命在眼前就此消逝,就算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他们也还是震撼不已。有些不能接受的,丢掉了武器开始乱跑,却在途中被敌人杀死。还有一些则是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看到身边的战友死去之后,才发疯似的朝着对手扑去。
混战开始,惨烈无比。这就是战场,生死有命。
双方都在战争之中杀红了眼,发挥出自己最强大的战力,就算注定要死,也要多杀几名敌人。
北域大军后方的看台之上,盘虎看着战场之上的战斗,脸上挂着一缕笑容。笑容之中带着一股阴柔,很不好看。在他旁边,则是被几个巫族人护在中间的盘祭。
“那就是盘阴?”盘祭抬起手臂,指着黑海关城墙之上的盘阴问道。
“是的。他就是东王盘阴。巨人族中最年轻的一域之王,今年不满二十五岁。”盘虎回答,此刻的他仿佛对盘阴没有敌意,有的只是欣赏。
事实也确实如此,五年前的祭祀大典上,盘阴才不到二十岁,就打败了其他族人,成为了第五名,被巫神选为东域之王。以二十岁不到的年纪成就王者,在万年以来,盘阴也算是极少数人了。
“二十岁?”盘祭说到,对此毫不在意。
“比起祭王子,自然是不如的。”盘虎微微一笑,轻声回答。他知道盘祭已经突破到了灵境巅峰,如此速度,确实罕见至极。
“就算再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躲在这里,互相残杀。”盘祭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
盘虎面色一变,但瞬间又收敛神色,重新挂上了笑容。他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盘祭一眼。
盘祭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告诉过你,你笑起来真的很难看。”
接着,他在巫族侍卫的护送之下,走下了看台。
他看得够久了,现在,他要去杀人。